逝水流年,春华不再,可总有些是时光带不走的。
岁月喜欢打破秩序,没人能逃离人生的抛物线,在困境中的我们最怕自己变成一座孤岛,没人愿意走进我们的内心。体贴与亲近,是我们最渴望,但又最怯于表达的情感。
《相爱相亲》是一首爱的多重奏。三代女人的情感线穿插在电影中,失去亲人的痛彻心扉,矢志不渝的爱情守望,人到中年的惶恐焦虑,年轻人爱情和理想的碰撞,层层递进的矛盾冲突,都被控制在一个有条不紊的节奏里,用朴实平淡的方式,在琐碎的日常中静水深流。
她相信一辈子,我相信一句话,你只相信一刹那。裹脚的老人,问题缠身的中年人,穿吊带的女孩,爱对她们来说,是截然不同的形式,她们每个人都在各自的道路上为爱迷茫。从不理解,抱怨,彼此折磨,到最终的接纳和包容,不同时代背景下的人,因为对爱共同的渴望而握手言和。
影片在舒缓的音乐中,开始于一场葬礼。外婆的离世牵扯出了一段往日恋情,她临走前唤出口的名字,让慧英看到了她内心从没放下过的牵绊。
慧英带着丈夫和女儿,走过广袤的农地,来到位于乡下的外公的坟茔。阿祖饱经风霜但温柔坚定的脸第一次出现在镜头面前。影片的核心矛盾就爆发在慧英和阿祖之间,她们心里都有需要跨越的障碍。
两人在“迁坟”的交锋中,都瞄准了“结婚证”的补办,补办过程中出现一系列的戏剧冲突。不一样的方式,一样的担忧和焦急,一点一点地暴露了她们内心的真实和无力:我害怕你不再需要我了。
张艾嘉饰演的慧英,困在两代人之间。一边是面临退休的失落,另一边是丈夫对自己木讷寡言,却与王太太不经意的暧昧,女儿的争锋相对,再加上母亲离世引起的迁坟争端,这种对生活的失控感使她焦虑不堪,脾气暴躁,每天都绷着一根弦,对自己亲近的人剑拔弩张,忽视了来自身边的默默守护和关怀。
电影用不疾不徐的镜头,来记录她生活的琐碎。当女儿指责她为了迁坟,太冷酷无情的时候,丈夫对女儿说:“她是怕,你迟早会离开,外婆走了,下一拨就轮到我们了。”我们才理解了她的不易,理解了她奋力保护家人的姿态,理解了她害怕面对死亡时的无能为力。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电影对慧英和丈夫之间的感情,没有用完整的故事来呈现,只在一些片段的镜头里,让爱回归。丈夫默默写下的祝福贺卡,不动声色地买了新车,假装不经意地对妻子说出平淡又窝心的表白。
最后在车上,慧英像个小姑娘一样哭着娇嗔“这个车王太太不许坐”,而从来闷声不响的丈夫竟然唱起了《花房姑娘》,慧英发现,梦里一直看不清脸的少年,原来就是丈夫年轻时的样子。
岁月日渐荒凉,生活催着我们向前奔波,挚爱的人就是自己的亲人,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
等,永远是这世间最聪明的女人做出的最笨拙的决定,因为珍爱,所以笨拙。外公的原配阿祖,因为一纸婚约,顶着外公的姓氏,等了外公一辈子。对于阿祖来说,她需要跨越的障碍更大。那不仅是冰冷的法律,曾经贞洁伦理的烙印,还有更为沉重的“他并不爱我,只是为了家庭负责”的事实。
族谱上的名字,几封已经泛黄的书信,就是她坚守的信念来源,是她一直相信的“爱情”的凭证。她甚至没有一张他的照片,甚至在等待中忘记了他的样子。直到在慧英家,她慢慢地踮起脚尖,仰头凝望久不谋面的丈夫遗照,仿佛凝望面目模糊的陌生人。
薇薇是慧英的女儿,她性格直率,面对母亲的强势,一直渴望逃离这个家,爱上了流浪歌手阿达给了她这个契机,阿达的音乐梦想在北京,中途遇到她停了下来,两人心中都有自己不愿直视的逃避。
他们在和阿祖的接触中,越来越多地重新审视自己家庭,梦想,以及身边的亲人,在迷失中慢慢找回了自己。最后阿达继续去北京寻梦,薇薇回到母亲身边,慧英问薇薇打算怎么办,薇薇说等他呗,等他做完梦回来找我。
影片中矛盾的缓和是从薇薇和阿祖之间开始的。祖孙俩在一句话里达成的默契,让屏幕内外温情流动。薇薇拿出阿达的照片给阿祖看,问阿祖:“我跟他私奔好不好。”阿祖背对着她,脸上带着笑意说:“好。”从那一刻开始,整个影片在理解和包容中,让爱穿越时空,交汇在一起。
电影的最后,照片模糊了,记忆也模糊了,所有的一切终归于和解。“我不要你了。”阿祖看着自己守了一辈子的尸骨说,村头的贞洁牌坊变成了孩子们比赛爬高的道具。慧英终于想通了,放弃了迁坟的执念。
阿祖等了一辈子也没有等来一个男人的爱。那薇薇呢?薇薇能等到阿达回来找她吗?生活永远充满了未知,人始终抵不过岁月,可值得庆幸的是,还好有你在我身边,还好我们拥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