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尔的根本问题是以对“存在”本身的研究为核心的本体论问题。他既反对柏拉图以来的西方传统形而上学本体论,也不同意实证主义倾向哲学家全盘拒斥本体论。他认为真正的哲学是存在哲学,他要用现象学方法建立新的存在哲学,他前期经常谈论的基础本体论正是这种存在哲学的典型形态。他认为柏拉图以来的传统形而上学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在没有了解存在者究竟怎样“存在”以前就肯定了其存在,将其当做毋需加以追问的事实。它们为什么和怎样存在呢?为什么说它们存在而非无呢?他们都略而未论。这样他们就以对存在者的研究混淆和代替了对存在本身的研究。其实二者根本不同,不能相互置换。
作为哲学范畴的“存在”指的是存在物的涌现、显示,而非具体的、确定的存在者.“存在者”意指某种确定的事物和现象,它可以是一切已经显示其存在的现实之物,也可以仅仅是观念之物。在海德格尔看来,存在是确定存在者作为存在者的那种东西,是使一切存在者得以成为其自身的先决条件,或者说,它是使存在者显示其为存在者的本源性的东西,因而与一切存在者相比具有优先地位。
一切存在者必需存在才能成为现实的、确定的存在者。没有存在就没有存在者。但存在本身并不是存在者(无论是作为自我或对象),也不是一切存在者的族类的普遍性,不是对一切存在者的概括。因而不是某种抽象和绝对的存在。存在也不是存在者之外的某种独立的东西,存在总是存在者的存在。存在没有现实的、独特的规律性和本质,不能给它下定义。如果要说存在的“本质”、“规定性”,那只能是存在者“存在着”,即“存在起来”这个“事实”。因此存在不属于认识所及的知识和科学研究范围,而属于哲学范围。哲学对存在的研究不是去追问存在是什么,而是追问存在者怎样存在,也就是追问存在者的存在的意义。由于只有先弄清存在者的存在的意义才能懂得存在者的意义,因而哲学对科学和知识具有始源意义。
海德格尔认为,柏拉图以前的哲学家把存在理解为事物和现象的涌现、显露,即一种存在着的过程。柏拉图的理念论把理念当做涌现出来的东西中的某种稳定不变的东西,即与涌现过程相分离而被对象化了的一般、本质,这意味着他把存在者当做了存在。亚里士多德进一步正式把对存在的探索当做一门独立学科,他企图从量和质等各方面对存在加以规定,对存在的询问进一步被归结为对存在者的本质的探究。笛卡尔把上帝以外的一切存在归属于心灵和肉体两种彼此独立的实体,二者分别意思维和广袤为其根本属性,这意味着笛卡尔意存在者状态的规定性遮蔽了存在者的存在本身的意义。在笛卡尔那里,存在始终处于“现成在手状态”。
总之,对存在和存在者的混淆是传统形而上学陷入危机和困境的根本原因。摆脱危机的根本出路就是把存在本身与存在者严格分开,由对存在者的研究返回到对存在的探究,澄清和阐释它的意义,由此建立起来的关于存在的理论将具有始源意义,成为有根的本体论,也就是基础本体论。
(摘自海德格尔哲学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