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肥沃的土地。随便扔下个什么种子,就会从地里伸出头来,然后肆无忌惮地长大。有些长势欢快到超出人的想象。你甚至也不用去照管它们,它们就长成了上帝最初造它们时的模样。
出生于这片土地的她,就和地里的那些种子那样,好像是自己长成的。自从她母亲在她四岁那年将她扔到这片土地上,仿佛她只是吸收了天地之间的一些阳光雨露就自己长成了精灵。
就像河对面那片火红的美人蕉,就像屋子东边的香樟树,就像屋子西边的桂花树,长着长着,就自己开出朵朵花来,发出阵阵香来。
她就是那种自己会开出花来,发出香来的女子。她有时安静,有时欢快。她安静的时候会有一种庄严的圣洁,没有人愿意去打破这种安静。她欢快的时候就像一切都要化了,每个人的心都会跟着她一起升腾。
她看着河边的无花果,一棵是去年种下的,已经长得有两米的直径,一个夏天结了几百上千颗果子。另一棵是春天时从去年的那棵上剪一枝插在不远处,也长成了近一米的直径,也结出几颗果子来。有趣的很。一大一小的,就像母亲和孩子。
五月,她种了几盆吊篮。十月回家,吊篮如同藤蔓一般垂挂下来,一节又生出一节。
还有在春节时她种下的两棵红枫,谁知是什么,反正叶子是红的,火红的一片,有时她不在乎那东西叫什么,看着欢喜就好。叫什么一点也不重要。那是一个集体的偷盗行为。是一伙人帮她从别人的地里挖来的。只因她指了指那棵树,说了声好看。于是大家停下车,跳下马路,帮她从地里将那棵树连根拔了出来。拔那棵树的人正是管辖这个区域的领导干部。他说他负责告诉场主。
待这棵树种下,倒是好看。结果她母亲看了说,一棵树,孤零零的,要再有一棵就好了。于是第二天,她看到另一只缸里也种上了一棵。她问母亲:“这棵是哪里来的?”母亲对她说:“这树到处都是,我从一个熟人那里弄了一棵来。过几天告诉他。”她哈哈大笑,这一棵应该也算是偷来的。
她对这两棵偷来的树格外的爱。这是一种极奇怪的心理。让她偷别的,她大概坚决地不干,但是从路边采好看的花,折好看的树枝,她得心应手。这种偷,似乎偷得心安理得。好在这整个村子,像她这样喜欢偷花的人,只有她一个。人们对遍地的花熟视无睹,她们看花如同看草。相比于在院子里种花,她们更愿意种菜。因为菜可以吃,花却中看不中用。她却喜欢这“不中用”的东西。因为好看。这就足够了。也许这也是很多男人喜欢娶个花瓶回家的缘由。与她一样的不现实。也是很多男人喜欢偷情的原因,如同她的喜欢偷花。
如今这两棵偷来的红树,长得一片茂盛。虽然树枝并不粗壮,但是叶子却是蓬勃的一片,成为两个漂亮的盆景。
她看着这些成果,深吸了一口气,桂花的香味从不远处如海浪般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