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杭州出发是清明的早上，雨纷纷。
出杭州界，雨却停了，甚至在云隙见蓝天。高速上车不多，除按照规定的速度和路线，其余都宽裕——但高速上却鲜有风景。
第一个目的地是安徽宣城的绩溪家朋，按照导航的路线，在龙岗下了高速要走一段省道，中间还穿插县道，其间多山路，路况都很好，但蜿蜒曲折，兜兜转转。本已进入安徽地界，或又绕回到浙江，进了新昌，甚至数度踏足临安，始终在天目山的支脉转悠。中间数度疑惑，驻车问路，均遥指前方，与规划线路一致。于是牟足了劲儿向前。翻了三座山，从山脚下就见切割整齐的油菜地，或大或小地金黄在河边、路边灿烂着——甚至近60°的山坡上也满是在微风里摇曳着的花瓣儿。
午饭辰光，从第一座山头上滑行下来，见镇曰“岛石”。镇子上唯一的饭店老板歇了，隔壁一家面馆。进门，三两个客人正吃面。一老伯摆了一盆一碗菜，是春笋雪菜和炝腰花。
问：“卖否？”
——老伯说是他们准备自己中午下饭的菜，示意问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老板。
老板热心，见有孩子，也不说价，让我们先吃。孩子们却嚷嚷着要吃面，老板二话不说，就依着孩子们的要求利索地下了两碗面——是正宗的手工面。菜稍咸辣，饭是木桶蒸的农家白米，热腾腾的。吃罢，老板很客气，只收了我们70块钱，实在不贵。
又经过个把小时，兜转着上了一个山头，终于到绩溪的地界。山路两侧多的是风景，有花有树，花多是油菜花，有家养的也有野生的；树却高矮不同，有支开巨大伞盖的阔叶樟树，也有齐腰高的绿油油的茶树；有淙淙哗哗的山水自涧里点着白花儿顺势而下，也有丝绒样的苔藓铺面涧两侧的石崖。孩子们爱晶莹的水花儿、透亮的小溪和各型各色大大小小的石头，行一段就要停下来，或者筑个水坝，或者顺着山坡的小径疯跑一会儿。不管你用的是手机还是单反，路上的风景都不介意。在山顶上，脚下的云海舒展弥漫等你按下快门；在山腰畔，静谧的公路默默无语等着你反复取景，不在意路旁的花草把他遮掩；在山脚下，路、树、屋，花草和溪水，都不介意你徘徊顾盼，他们有的是时间。
绩溪依旧多山，道路还是穿插在山水间，依旧蜿蜒曲折，兜兜转转。
跨越了第三个山头，抵达家朋接近下午3点，路上净是看了油菜花回来的车队，于是往山顶上赶。
——顶上的风景果然没有辜负我们，太阳也斜挎着身子在云层里闲庭信步，山坳里齐整的梯田全是油菜花，铺满了山坡，远处白墙的村子挺拔清秀地站着不动，山顶上的雾气应该是早上到现在都没散——云雾缭绕，山黛，白墙，加上满眼灿烂盛开的花儿，盛开而不放纵，婉约却不含蓄。孩子们兴奋地穿越在田埂间，或者在一片开阔地里发现一头黄牛悠闲地看景，或者在村落一隅瞥见紫白的几株碎花，或者捧起镜头对准了盘旋在花朵里的蜜蜂儿。离开的时候还陆续有全国各地的车子迎面开上来，贵州的、云南的、黑龙江的、四川的，络绎不绝地缓缓而上，定是在这一片花海里驻足。晚了也没关系，附近的村子里多的是客栈。
行至山脚，雨又来了，开始时迷迷蒙蒙，然后是噼里啪啦，到歙县的时候天已擦黑，灯陆续明了，雨也变得疏落起来。酒店就在练江边的黄山路上，练江大桥的西北侧。隔江就是徽州古城，一片五彩灯火映射着徽派的白墙黛瓦，练江大桥横卧波上。空气被雨洗净了，清新的很。
徽州是浙皖赣交界之处，据说在秦朝就有了，清明时期随着徽商和徽菜名声大震。徽菜是传统的八大菜系之一。徽商的代表人物是胡雪岩，而为老百姓熟知的王致和、张小泉也是徽州人，朱熹、毕升、方腊、詹天佑、黄宾虹、胡适、陶行知等更是徽州杰出人物的代表。
夜雨淅淅沥沥，许国石坊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一直伫立着，和城门口的石狮子一起见证着古城的变迁。
翌日晨， 渔梁街。
这里是徽商兴盛数百年的重要水路码头，被称为“徽商之源”，街衢、水埠和码头一如往昔。整条街道用清一色卵石有序铺就，似鱼鳞，片片鱼鳞间不知名的小草不理会践踏，顺着四季和历史的罅隙，枯荣之间过了千年。
古街形似鲤鱼，所以又叫做“渔鳞街”。蜿蜒2里的街道两侧，古店铺林立，祠堂、民居排列井然。虽有倒春寒，但天气并不冷，黛瓦砖雕的房脊门楼上绿意从夹缝里探出头来，随着微风左右前后不停地张望，白墙随着年代久远已经斑驳，丝绒般柔软的苔藓不声不响地蔓延开来，黄绿也好，黑褐也罢，说的是历史，道的是文化。狭长街道的两侧大门或闭或开，开着的是祠堂、古旧的店铺，也有老人在半开的门前闲坐；闭着的静谧无言。一座水磨砖雕门楼把我们带进了巴氏家族的博物馆，经居住在后院的巴氏后人许可，我们得以进入后院，老宅把历史、锅碗瓢盆以及诗书画印结合在一起，融合的天衣无缝。渔梁街的南临就是练江，据说当年徽商的货物就是从这里顺流而下，经新安江到杭州等地，渔梁街由此繁荣并被书写进历史。街南侧的小巷都可以通到练江边上，大大小小的码头错落有致，从所有的码头都可以看见渔梁坝。因为雨刚停歇，水势湍急，可见浪花如雪，可闻涛声似雷。一叶小舟停在浅水岸边，水势虽急，它却稳妥不动。
离开渔梁坝，驱车往呈坎。这座村子始建于汉代，据说已经有1800年的历史了。
抵达呈坎又是饭点，于是在景区外一家小店用餐，最可口的菜却是加了几片火腿的炒笋，爽甜可口，甚美味。隔壁的邻居刚好过来闲坐，介绍说，这里的红土和气候让这里的竹笋味道独特，仅用油盐煸炒即可。
浙江兰溪有个诸葛村，是依据八卦而建，呈坎村也不例外。据说朱熹曾经对呈坎村推崇备至，称之为“江南第一村”。村里古建筑林立，超过百座。天似雨非雨，在弯弯折折的巷子里漫步，石径白墙，黛瓦上有砖雕泥塑，水道遍布，左弯右转，容易迷路。白墙上不但有细弱的苔藓，更有执着的爬山虎顺墙而上，有的攀到了顶上。这里的“毛豆腐”有名的很，走得累了，找家小店闲坐，与店主攀谈，买上几块毛豆腐，看着老板用熟菜油煎好，蘸着剁椒辣酱细细品尝，不亦美哉。临走还是被毛豆腐和熟菜油吸引，拎了一壶两罐上路。
离开呈坎，雨又大了，雨刮左右摇摆个不停，却掩不住路侧的白壁黛瓦和门墙。
于2015年4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