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我在夏晚漫无地走着,走着,就不知不觉走进山野之上?是山野的宁静,寥落,辽远抑或是苍茫吸引着我?
山野让一切远离,成为尘世最后的一方净土。过多的思考于此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更不要在脑海中植入那些非份物质化的念想。这里的生长很单纯,收获也很单纯,所以,漫行山野之上,须用一颗草木之心,去触摸每颗草木的灵魂。
远望是感悟山野最虔诚的姿态。目光的游离始于那些动态的东西。比如山洼高低错落的田畴里,有几处还袅绕着或浓或淡的烟,它们高于田野很多,所以易于直观,很像是乡村的灵魂在山野上空孤独地跳舞。晚风吹过山野,带来淡淡的烟土味道。那是收割后的油菜杆或麦秸,被乡亲们理所当然的处理了,虽然,那缓缓穿行乡村之间的宣传车,还在永不疲倦地作着关于XⅩ决定的通告。
车子在乡亲们无视中落寞离去的时候,夏晚的霭色便趁着乡亲们的不在意,悄悄掩来。乡亲们老了,就迟顿了,他们躬着的身子像是风拂过的柳枝,垂向地面。他们已是这个乡村最后一道可以拿来怀旧或者感动的风景,蘸满了亲切与温暖的底色。但很快的将来,他们会在这暮色中消失,最终沦为风,轻轻盘问山野,或者游荡于山野之上。那么这片山野的归宿呢,高处的,可能归依了山;低处的,可能演化成堰,几千年的垦耕最终复化为土地的原始。
晚空中飘来青烟般的介质,若有若无梦一般地悬浮着,笼罩着山野。这样的介质一直逶迤到辽远的山外山,最终与有些灰沉的天空达成一统。铅灰的云在踌躇移走,有些低,险些碰触了山顶。那云里肯定蕴含着夏的雨,说不定在某个不设防的时刻会抵达山野之上。其实田野里的水够多的了,喏,那明晃晃的是一块块水田,依然是刀耕火种的见证者,它们达不到现代流转的标准,像是一个个弃儿,被人无奈地收留着。
水田已弥漫了一层绿意,极像是二月疏淡的柳色浅浮。除此之外的绿,都是极具诱惑极具张力的。山野之上的野草,它们泼辣得简直让人无路可走;山地里的玉米,似墨绿的漆沉淀着化不开;山坡上的松树、枫树、翠竹互融了,但最多的是那些让人忽略名称的杂树乱藤,它们毫无秩序地呼啦啦生长着,严严实实遮盖住山野原本赭黄的土壤。
纷繁错杂的空隙里,充斥着太多的野性以及神秘的气息,这里面肯定隐藏了许许多多旺盛的生命体,比如土蛙,比如蛇,比如山鸟;当然,应该还有野兔野猫甚至野猪野狼之类。或许,它们借助夏晚山野舒适隐蔽的环境,正在下劲地繁衍着下一代。它们都有一双不同于人类的眼睛,随着暮色渐浓,某些地方正徐徐升起两束幽蓝的光。它们在山野之上追逐奔突,倏忽而过的影子才是山野真正的灵魂。
天色渐渐沉寂,风中裹挟来野花淡淡的幽香,舔过我的头发,脸颊,鼻尖。还有连绵起伏的蛙鸣,萦绕在山野之上,填满了山野的每处角落,也充盈了我的心房。山野之上,我迟迟不愿作归人,但是暮色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