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宾馆二楼左转,一个穿着白色圆领T恤和蓝色牛仔长裤的女人正靠着楼梯右侧的墙壁盯着我。这个二十几岁的女人眼中,是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藏青色的T恤和长裤有着非常自然的紧身效果,纯正的黄色皮肤意外地能激起某些人的悸动;深蓝色细边全框眼睛架在塌鼻梁上,你的注意力竟会被他飞檐一般的鼻梁曲线高高抛起而后又自然地落在他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上。那双眼睛该怎么形容?你能从眼睛里看出疲惫,但与此同时,你又被眼睛里透出的神秘而坚毅的气息所束缚,让你不敢轻易动弹,生怕揭开了这层神秘幕布,就会有一只猛虎扑过来撕咬你的呼吸;挺拔的背上背着不合格调的青绿色背包,给人感觉沉甸甸的,不过黑布白底的鞋子在地上行走竟没什么声响,而你又能看出来他的那双腿在以最省力的姿态摆动,这使你不禁联想,这人肯定练过田径。
这个二十几岁的女人以一种及其不协调的姿势靠在墙上,这感觉就是不想靠着这面墙但又不得不靠着这面墙,双手交叉着明显是在掩饰自己腹中的想法。我扫过一眼,觉得好笑但又无趣,便开始左右摆头搜索着自己的房间。
倒也是巧,我的房间竟是最靠近楼梯的那一间,我搜索房间的时候直接忽略了。当我循着分布规律找到房间的时候,自嘲地笑了笑,顺势用房卡一刷,“滴——”,门开了。正当我把门推开二十公分左右的距离时,靠在墙上的女人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满脸媚笑:
“阿哥,今天玩得可开心啊~?”
“请问你是?”我警惕了起来,左手依旧把着门把手,右手拿着卡扶着墙,扭过头看着她。
“我是服务员。”她脸上的笑容稍微自然了一点。
“哦,请问有事吗?”我的手松了,顺势叉在腰两侧,面对着她。这个女人个子比我矮一点儿,扎了个马尾辫,露出了额头,脸上零星地布着一些淡斑,眼睛闪烁着金灿灿的光。
“阿哥你是一个人吗?别人都成双成对的,怎么你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玩起来也没劲啊。”
想起今天竟然被坑进了一个旅游团,把所谓的“自由”都摔进坑里了,心里颇为不爽,可还是苦笑着说着:“一个人多自由,无拘无束的。”
“有想法!看样子,阿哥你是爬了一天的山吧,累不累啊?”
“挺累的。”
“累了要记得揉揉,特别是腿脚。”
“嗯,谢谢你的关心和提示。还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进房间了。”一边说着一边转身。
“阿哥等等,听我把话说完嘛。”
“嗯?你说。”
“阿哥你走了一天,也走累了,不如泡泡脚吧!”
“呃——不用了,谢谢。”
“我们可以给你提供活血通络的泡脚水,对身体很好的,泡一泡明早又是生龙活虎的!”
“不用,谢谢。”
“我们会有专门的阿妹帮你按摩的,保你舒舒服服的!”这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妩媚起来,脸上荡漾着能让男人心跳加速的表情。
我顿了一下,脑子里运转着各种电影、电视剧、法制栏目的情节。
“阿妹可水灵、可漂亮了,是个年轻小妹!”
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儿!
不等我开口,她又说:
“阿妹不仅按摩技术好,也很听话,你要她干啥她就干啥,包你满意!”
我的脑子里开始想着另一番画面了,作为一个成年人我知道她在暗示些什么东西;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不得不说,我的心跳不自觉地开始加速,血流开始乱窜。
“怎么样?”灵敏的女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样,用一种更加妩媚,更加具有诱惑力的声音挑逗着,眼神迷离,似乎在制造着一种朦胧的情景。
可是,可是她不知道:我练过太极拳,练过易筋经八段锦,虽说练得不是很好,但好歹也是学会了调节心境,做不到心如止水,至少能做到心平气和;我还练过田径,四百米的跑道几十圈跑下来也是需要毅力和韧性的;小时候天天看百家讲坛,无意之中竟也锻造着我的心性;即使在大学我也是把一些自己喜欢的一些优美文章和经典反复诵读,时时鞭策……我当然知道我应该怎么做:
“不用,请回吧。”我把门推开,打算进去。
“阿哥!你再想想!”她急促的话中夹杂着惊异与疑惑,右手按着门,用力又不敢用力地按着。
我果断把门一关:“不用!我要休息了,请你离开!”
“阿哥,再想想,有需要的话你可以打电话,在床头柜上有,再好好想想吧!”门外传来挣扎的声音。
我没说话,把包放在凳子上,站在床边,往后一躺,眼睛一闭,舒服!
躺了几分钟,我扭头看了看床头柜,上面立着一块展示板,还挺精致的:一双白嫩的脚半伸进飘着玫瑰花瓣的清澈温泉里;细长协调的小腿并着,向上延伸在云雾飘渺之中。画面下有几行令人感到舒适的字,大意是:“劳累之余,善待自己,中药泡脚,活血通络,缓解一天的劳累。专线电话,****-******”
爬起床,我掏出手机,看了看通知,并没有什么消息,于是把手机一扔。
就在手机落在床上的那一刻,我突然记起,待会儿还要坐车去看节目!我赶紧收拾了一下东西,喝了口水,戴上了眼镜,往门走去。
当我正准备把门打开时,敲门声响起,我一愣:“请问哪位?”
“服务员!”声音有些熟悉,猜测是刚刚楼道那个女人。
我把门推开一个小口,不出所料……
“阿哥,房间里没缺什么东西吧?”满脸堆笑。
“没缺。”
“拖鞋有吗?”
我回头扫视了一下,“有”。
“那就好!我看见和你同一个团的团友都在往外走,你们是要去看节目吗?”
“嗯。”
“看到几点啊?”
我顿了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问一问嘛,没什么。”
我盯着她,看见她不自然地转了转眼珠。
“就告诉我嘛!别那么小气!”
我移开视线,把门向内一拉,迅速出房间,顺势又把门一关,一声闷响。“不知道!”而后径直离开,头也不回。
我并不知道我把门一甩的时候那女人是什么表情,或是惊奇,或是满脸嫌弃,或是久经沙场的见怪不怪。
节目并不精彩,充斥着商业气息。无味地看了将近两个半小时,总算是上车回到了宾馆回到了房间。
当我穿着一条小短裤从热气腾腾的浴室出来时,敲门声再次响起:“阿哥~帮你送洗脚水来了!阿哥,开门啊!阿哥……”
我穿上“睡衣睡裤”,趴在床上,沉浸在热水淋浴的舒适感之中。全身肌肉都处于放松状态,似乎耳膜也是如此。
……
我知道她会放弃,但没想到只是刚刚那个时间段放弃。
当我等到头发干了打算关灯睡觉的时候,已是十一点多。把手机放到床头柜,手指就要触碰到开关的时候,敲门声响起,“阿哥,开门啊,阿妹来给你按摩了,开门啊……”,这声音不是之前那个女人的,如那个女人所说,这声音更年轻,更具有穿透力。甜美的声线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极具诱惑力,细腻婉转,绵长如丝带,轻轻地、柔柔地绕着你,把你一点一点地拉进那不可名状的温柔乡。
我定在那个将要关灯的动作,听着那声音。我感觉自己睡意全无。
心跳开始加速,血液开始奔腾。
终于忍不住了!
我大吼:“说了不要!别吵!”本就劳累了一天,疲惫不堪,晚上还不让人安心歇着,三番五次下来,从反感到厌恶到愤怒,但是心里又不免联想:这样的人应该一般都有一定的社会背景吧?如果我太过“嚣张”是不是会出意外啊……明天出房门的时候一记闷棍?断崖边俯瞰风景时的一只黑手?迷魂药?割肾?越想越怕。于是,我赶紧又温柔地补了一句:“真的不用了,今天特别累,我想早点休息,谢谢你的好意,你也赶紧去休息吧,挺晚了。”
“阿哥,让我进去和你一起休息吧。”又是那种在蜜里泡过的声音。
……
“阿哥?”
“不了,我房间里有人陪我了,你请回吧。”我涨红了脸,表现出尴尬和害羞。
“……那……打扰了。”
深呼一口气,终于安静了,只听得到窗外空调风机的声音。也许是太累的缘故,平静一下心境,头一粘枕头就睡着了,睡得很香。
第二天,我跟旅游团里另一个“单身汉”(其实他有家室,只不过自己出来旅行了)说了昨晚的情况,问他有没有遇到这样的骚扰。他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盯着我,坏坏地笑了一下:“可能你看起来比较好色吧。”我楞了一下,苦笑着说:“……有吗?”他马上接着说:“要不然呢?”我苦笑两声,转开了话题。
这个宾馆只住一夜,却带给我一个耿耿于怀的问题:我真的看起来很好色吗……
那几天风景区里的风景倒也是真的没怎么欣赏到心里去,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