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写完《俺娘》后,就一直在想着什么时候写一篇关于俺爹的文章。可是,总是以各种理由拖着迟迟不肯下笔。刚好这次,俺爹把捡到的手机寄来给我用,又恰逢父亲节即将到来,我想应该可以写了。记得,有一位作家说过,每当他写关于母亲的文章的时候,他的笔都是跪着写的。我想,写父亲的文章也是如此。我尽量能按着时间顺序,从我的脑海中去搜寻我对俺爹的部分记忆。
一、幼年时期
幼年时的我,几乎死于肺结核。那时候,为了我俺爹和俺娘倾尽家长所有,为我四处求医。可就如圣经中患血漏的妇人一样,在医生手上花尽了所有,欠下一屁股饥荒【青岛土话:债务】,也没有任何效果。直到,蒙主恩典,才得以保全生命,苟存于人世直到如今。在我的记忆中,那时候我么家住在一栋又矮又黑的土坯房子,那是我爷爷分给我爸爸的唯一家产。在这栋房子里我至今脑海中依旧记着我们全家坐在炕头上啃骨头喝骨头汤的画面,那是我病情好转后,他们为了补强我身体,省吃俭用下来给我买骨头吃。
差不多应该是4岁的时候,随着父母都到工厂上班,有了比较好的收入,我们家就另盖了栋房子,也就是现在仍旧居住的。我呢也开始去读幼儿园了,身体也渐渐强健起来。也开始渐渐感受到爸爸对我的宠爱,印象中好像有一次我晚上睡不着,我爸爸就抱着我到外面路上一边走一边摇着,哄我睡。还有,有一次我妈妈上早班,临走前给我钱,让我给马上下夜班的爸爸买早餐。结果,我拿着钱走到街上后,就去小卖部买了一块火腿自己吃掉了。回家后,一想,惨了,这可怎么办。爸爸回来知道后,肯定要挨揍的。于是,就到厢房躲起来。等到我爸爸下班后,发现我不在家,就呼喊着我的名字。而我,藏着里面就是不敢出来。也不知道是藏了多久后,才走出来。我爸爸是又可笑又可气,总算没有挨揍【这一幕是不是很像亚当的躲藏啊】。
二、小学时期
单从我们家的经济方面来看,小学到初中时期,是最好的。这时期爸爸和妈妈都有稳定和不错的收入。在爸爸工厂效益很好的几年里,他们几个好同事隔三差五就会一起凑钱买很多的海鲜回来几个家庭一起聚餐。他们单位还经常组织出去旅游,北京,泰山等。记得,我爸爸和妈妈去北京旅游回来,给我买了一把没有开刃的宝剑,我就挂在身上去学校,好是威风啊。【放在现在,估计我就直接被当恐怖分子拿下了】。
也是在小学的时期,我忘记是什么原因了,招致过我父亲一次很大的发怒。他没有打我,却把我的书包扔到了院子里,不让我读书了。我哭着跑到院子里,收集散落的课本和作业本,那次他的愤怒让我记忆深刻。
在此期间,父母也偶尔有吵架,也是常常为着一些生活上的琐事。而那个时候的我,并不去分辨事理,总会站在母亲这一边,对父亲颇有一些怨恨。但是,爸爸对我确实真的宠爱。每年春节来临前,他都会带着我去赶大集,把我放在自行车后面的箩筐里。到了集市上,给我买衣服,买鞭炮,买我最喜欢吃的骨头,鱼啊。整个小学时期,他的爱让我的身体不但完全康复,内心也为着有这样一个幸福的家庭而感到高兴。
三、初中到中专时期
在这个时期中,和父亲有关的记忆中并没有特别深刻的场景。他们仍将按部就班的上班,我呢为着能进重点高中也努力的学习着。只是到了初三,我做出了一个出乎他们意外的决定。原本成绩在班级还是能名列前茅的我,决定放弃高中转向中专。为了这个决定,妈妈甚至到学校里找到班主任一起来劝我。爸爸并没有责怪我的决定,他尊重我的选择。
也就在初中快结束的时候,爸爸妈妈的工厂也开始衰落,面临着倒闭。我们家也就此开始了长达十年左右的经济困难期。
我也蛮高的成绩被山东省水利学校录取了,报到的时候爸爸送我来到了那座我要生活三年的小城——孔子的故乡:曲阜。临走之前,他忙前忙后的为我准备东西,虽然那个时候家里还是可以,但毕竟工厂已经开始停产。但是,爸爸仍旧给我添置了手表等物件。把我送到学校后,临走前他又塞给了我一千块钱,我知道,这些钱一定是他没有跟我妈妈提起的。他离开学校的那一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对于只有15岁年龄的我而言,这将是我人生新的开始。中专这三年,家里的经济越来越困难,工厂倒闭,爸爸妈妈都只能另寻工作。爸爸是个老实人,没有什么技术。下岗后,就只能靠打零工来补贴家用
但是,这期间有一件事情让我记忆深刻,也对我的心灵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应该是寒假期间,爸爸工作很晚才回到家里。回来后,我和妈妈发现他早晨走的时候穿的棉大衣没有了。就问他是不是拉下了。他说不是,他告诉我们,他回来的时候,经过一个桥洞,看见一个流浪汉就穿着短衣,冻得直打哆嗦。他不忍心,就把棉大衣送给了他。妈妈听了后,不住地在感谢上帝。而我那是觉得,我的父亲是世界最伟大的。他的善良是他给予我的最大的财富。
四、中专毕业后到读神学前
中专毕业后的我,并没有找到和专业对口的单位。就只能靠着关系去做一些其他的工作。对于初入社会的我,似乎并没有做好思想准备。好高骛远的思想,让我在工作中屡遭失败。不但没有给家庭带来任何帮助,反而还一直在拖累着父母。面对这样不争气的儿子,爸爸也只有摇头叹息。我知道,他对我很失望。而更遭的时,在此期间,在信仰上我更是已经完全离奇上帝,陷入到这个世界的罪恶中。和一些狐朋狗友常常喝酒,甚至开始吸食摇头丸。直到,这一切被他们得知后,他也没有责打我和骂我。那时候,我真希望他结结实实的揍我,骂我一顿。而他只是要哀叹来面对这一切,面对这样一个儿子,他仍旧以他开始衰败的身体来扛起他对这个家庭,对我的责任。在此期间,我开始了在家中休养的日子,也正是在此期间,我被主光照悔改,被主呼召决定奉献读神学。
五、读神学至今
记得,当我收到华东神学院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许久没有笑容的父亲,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的脸上充满了希望和期待,那时的我也才真正开始能去体会到一位父亲的心意。再度过了几年沉重和灰暗的日子后,这个家庭因着上帝的恩典总算是看到了阳光。这期间,妈妈已经不再工作,而是为着我的侍奉专心祈祷。父亲,也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清洁工。虽然收入不高,但是上帝的恩典却够我们所用。家里的经济也已经渐渐好转,差不多神学三年级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没有什么外债了。但是,每次回家后在和父母的聊天中,我听得出来。他们又开始为着我的婚姻担忧,一贫如洗的我们又如何能娶得了媳妇。所以,当我毕业的时候,带着楚楚和她的妈妈,舅妈,嬷嬷以及她们寝室的三个姐妹回来的时候,不善于表露的他内心中可以说是欣喜若狂。
09年我和楚楚结婚礼拜上,我看见了在抹着眼泪的父亲。为了支持我的侍奉,他除了白天扫马路外,他又另外找了一个工厂,夜间去看大门。每天,他几乎只睡三四个小时。直到去年,因为被社会青年恐吓和殴打,他才被迫放弃了看大门这份工作。记得,电话里,他用带着歉意的口气对我说:“强,以后,爸爸经济上不能更好的帮助你了。”放下电话后的我,靠在楚楚的身上不停的哭泣。他用那双老茧的手和并不魁梧的身材,扛起了我的人生。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是对他说,我们现在日子过得挺好,你不要这么辛苦做两份工作。但他总说着:“不行,你们俩工资不高,以后还有孩子,我现在还能行,能挣一些钱就挣一些。”每次打电话,他总是问我钱够不够用,有时候他会给我银行卡汇一些钱。回家探亲走的时候,他也总是要塞一些钱给我。
有了许许后,他更是在孙女的身上倾注了他的所有爱。每次回到青岛后,他就给孙女买这个买那个,抱着他逛街。每次走的时候,在机场里望着我们离开,他的眼中就含着泪水。
如今,他已经60岁了。而我又不在他的身边,无法去帮助他。前些日子我去安徽的车上,他打电话来,让我帮他查查他养老金的信息,但是,因为缺少一样资料,相隔千里的我没能帮上他。这件事,一直让我愧疚于他。如今的父亲,已经不再是那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而是一个步入暮年的老人,而我又该如何回报他这32年来在我身上那长阔高深的父爱呢?
值此父亲节之际,谨以此文向我的父亲,向普天下所有的父亲,也向如己已为人父的我致敬。【此文是用我对父亲感激之情的眼泪而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