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这座城时是春寒料峭的三月,一下飞机,凛冽寒风扑面而来,风拥入怀,顿觉生冷生冷。而在南国,此际正是花开正艳、阳光明媚之际。
寒风兼着细雨,冷彻入骨,厚厚的昵外套也嫌单薄了些。
冬天是冷,夏天是蒸笼般的燠热,有一年住顶楼,五六月间,象焗土豆般,汗如雨滴,一夜浑身上下没一根干纱,风扇吹出来的全是烘烘热风。
这城,冬要电烤炉,夏要吹空调,否则,寒暑难度。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故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这是诗人杜荀鹤在《送人游吴》中对苏州河巷的描写,可惜,这种场景见得不多,唯有东西走向山塘街,南北走向平江路,再远就是已经开发的木渎古镇与同里、周庄、锦溪等。各处街道无一不是拆拆建建、缝缝补补,仿古的檐角高高地挑着鲜红入目大灯笼,川流不息的是各地来的游人,充塞店铺的是千篇一律的折扇宫扇、核桃雕刻、玉器、木梳、牛角梳、丝绸睡衣旗袍、锻制钱包、珍珠河蚌等。石头做的老桥,千百年的风吹雨淋,依然伫立,游人凭栏摄相,留存盎然古意在现代妆或仿古妆的照片中做彼时的怀念。桥下的水浑浊不堪,任凭画船在水中飘摇游荡。
阊门旁边,原来有大片保存尚好的民国洋楼,青砖房,曲形阳台,高旷的天井,目之所及的洋气与时尚——到今日仍未落伍。一个红圈划上未曾淋漓尽致的红字,不日便成了断墙残垣,再隔段时日,陡然一片仿古的建筑拔地而起,电影镜头中的破坏与重建生生的搬到现实中来,现实与魔幻重叠,大魔法师再现。
阊门、胥门和盘门,都是拆建之后重修,供后人凭吊纪念的古迹,恐怕只有那几块仅存的旧砖。
高挑的马头墙,粉墙黛瓦是苏州古建筑的标志,几竿修竹映着嶙峋怪石,白墙衬着,象古时的丹青。各园林里除了来自五湖四海接踵摩肩的游客外,瘦透漏空秀的太湖石,司空见惯却又各具千秋。庭前秀木,高大笔直,留下不朽庭园的,多是书香世族,门庭高贵,有钱起得高阁,四地选得奇花异石,请园丁与灵巧工匠,花上十年数十年的光阴,细细雕琢磨,精心耕种,屋宇门楣、桌椅板凳箱柜、树木花草,无一不精巧,无一不动人。
苏地之美,美在耐人寻味,美在,不经意间,才偶然发现,而这种美,却是历练了数百年之后的沉淀精细之美。一如苏州的生煎包,平凡的外表,甜腻的内里,似是毫无特色。而久了,你便怀念那种细腻的甜,丰富滚烫的汤汁,硬而脆香的表皮,连白瓷碟中卧着的几只刚出锅的生煎包上,那些花纹般的褶子都是那么有趣。
四季分明得春是春,春天就那么短短的几天,脱下厚重的羽绒棉衣与大靴子,秀了一把薄呢裙,好好吃了两顿嫩荠菜包的馄饨,买了两次染了青草色的青团(该“团”应为左米右团)子,几场暴风急雨吹落了桃花、杏花,夏就匆匆的来了。初夏的天,白嫩嫩的水芹菜拖着绿叶子上市了,红汪汪的泛着瓷器一样光亮的樱桃也应季了,黄枇杷、绿皮大西瓜、黄皮大香瓜与白皮小香瓜争先恐后夺人的眼球。
夏季里看拙政园的荷花,清风拂面、香风阵阵;太湖里游泳,采采菱角,看看野鸭子在落日下随风摇曳的芦苇丛中飞,光阴如箭。
道前街的银杏黄了时,女子们悄悄地收了黑丝袜,穿上了长西裤,或是加了厚昵袜,穿上了时尚的秋装。西山的银杏成片成片的金黄,与天平山红通通的枫叶遥相辉映,把姑苏的秋装点得油画一般绚丽活泼。
藏书的羊肉香大街小巷里飘着时,呼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团白气,冬天里,林屋洞的山路上看梅花雪中开,山下屋宇田园与公路,在飘飘白雪中,如水墨丹青画,美不胜收。
四季的姑苏,匆匆忙忙的过,叫人,如何不恋上这个小家碧玉般活生生俏丽泼辣的姑苏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