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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朱，刚才我好像看到丹丹。”同事肖玲一到办公室见到老朱就说。

“是吗？你在哪里见到她？”老朱问。

“明星理发店，在我拿材料的印刷店旁边，她在那里洗头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肖玲说。

老朱心里有点急了，看看手表，上课时间已经到了，丹丹去学校了吗？她怎么去理发店洗头发？以前她都是在家洗头发的。老朱疑惑不解，干脆放下手中的工作骑着电动车去理发店看看。

老朱到理发店时没有看到丹丹，难道是同事看错了吗？老朱心里打鼓。

“先生，要剪发吗？”店员问。

“不用了，谢谢。哦，你好，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你看到一个年龄15岁左右，身高1.6米，样子比较瘦皮肤有点白的女孩吗？”老朱边说边向店员展示手机上女儿的照片。

“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他俩在门口还磨叽了半晌，男生让女生进来洗头发，女生好像说怕赶不上上课时间，不过最后女生还是进来洗头发了。这个照片有点像那个女生。”店员答道，接着又说：“哎哟，那个女生头发湿了并有股酸菜味，夹杂烟熏味。我在给女生洗头发时还打趣她：‘你掉到醋坛子了吗？’一旁的男生大笑，说道：‘我中午和她去快餐店帮忙，顺便学做菜，她到大缸里弯腰拿酸菜时，她的长发滑落碰到了坛子里的酸水。’女生洗完头发，男生付款，他们小跑着离开了。”

这个时间丹丹应该赶去学校了。老朱现在也没有接到丹丹班主任的电话。这个学校老师还是比较负责任的，如果学生不来上课又没请假，班主任就会打电话和家长核实。老朱先回到办公室工作，他打算等学校放学时间到学校门口见见丹丹。

2

丹丹以前都是跟爸爸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前段时间爷爷身体不好就和奶奶回老家了。丹丹妈妈在丹丹很小的时候出国了，她只回国了一次，但很快又离开了。丹丹对妈妈的印象是模糊的，虽然家里有妈妈照片，偶尔她们之间也微信视频，但是每次老朱让丹丹跟妈妈视频说话，丹丹都爱理不理，视频里面的妈妈有时有点失落，丹丹也不开心。在丹丹心里她有爸爸就够了。

丹丹已经上初二了，新学期开学的时候老朱跟丹丹说：“丹，爷爷奶奶回老家了，爸爸经常出差，而且也不太会做菜，照顾不好你。你外婆那里请了一个护工，你去外婆家住，不但有人照顾你吃喝，你也可以顺便陪陪外婆，你看好吗？”不容丹丹反对，老朱就把丹丹送去了外婆家居住了。

丹丹来到外婆家，通过外婆口中才知道妈妈和爸爸已经离婚了。丹丹很难过，有点委屈，可是不知向谁述说，不敢跟爸爸提起，也不敢跟外婆念叨。老朱只是每周打个电话问一下丹丹的情况，无非是一些“吃得好不好”“学习要抓紧”之类无关紧要的话。电话那头的丹丹似乎欲言又止，也不怎么说话了，两人突然感觉有点生疏，到现在他们已经三个月不见面了。

3

学校放学时间相对早点，老朱跟领导请了假提前下班后就骑着电动车去丹丹的学校。由于学校大门设在大路边，本来就车水马龙，放学时就更混乱了。学校附近一大片地方都是用来给学生停放自行车，放学时间周围停了不少汽车和电动车，有不少等小孩的父亲或母亲来接孩子，为的是让孩子能早点回到家，也有不少学生走路或骑自行车，这样通往学校的道路就显得更窄了。老朱随着车流到了学校大门附近，这时学校大门已经打开，学生陆续离开了学校。

老朱四处张望，坐在电动车上又等了好一会，都没看到丹丹，看来来晚了。老朱想了下给丹丹的班主任李老师打电话。

“李老师，你好！我是丹丹的爸爸，请问丹丹班级放学了吗？”老朱问。

“丹丹的爸爸呀，您好！丹丹班级已经放学了。对了，我最近留意到丹丹一放学马上就走，很着急的样子。你什么时候有空，请您来学校，我需要跟您好好交流。”

“哦，李老师，我现在就在学校门口，进去可以吗？”

“好的好的，您进来吧，我在办公室。”

老朱在教师办公室见到李老师，李老师把丹丹最近的期中考试试卷递给老朱看，并说道：“丹丹爸爸，您看看，这次期中考试丹丹成绩下滑很厉害，考得非常不理想，您得重视哟。本来我让她找您来学校沟通，丹丹说您在外地学习一个月，我就暂时没联系您了。还有，我观察到丹丹个性有点内向，最近情绪低落，不爱说话不爱笑，也不怎么参加集体文体活动。我让心理咨询老师跟她沟通，谈话效果不是很理想，我们会继续跟进，希望家长也要积极配合！”李老师关心又担心，一下子说了很多。

“谢谢老师！非常感谢！”老朱在李老师面前毕恭毕敬，唯唯诺诺，从学校出来后，心情是复杂的。

丹丹从小就像生活在单亲家庭，母亲的缺失让她从小性格有点孤僻，不太喜欢跟人交往。在家她喜欢缠着爸爸，喜欢跟着爷爷奶奶，一直以来是个乖乖女。她平时除了学习，更多的时间喜欢看书，成绩一直蛮好。

4

老朱骑车（就）直奔丹丹的外婆家，很快就到了丹丹的外婆住的小区门口。保安老张在门口值班。老张50多岁，在这小区做保安10多年了，为人热情 。小区业主进进出出，老张都混熟，虽然有点啰嗦，但相当尽职。 以前老朱带着丹丹来看丹丹的外婆时，老张看到都会主动打招呼，这时他看到老朱：“丹丹爸，你好！很久不见你了。”

“老张，你好！”

“哎哟，不是我说你，你把丹丹放外婆这里住，你可得注意点了。我最近看见有个男孩晚上送丹丹回来。”老张好心地提醒。

“好的，好的，谢谢！”老朱沉着脸骑车飞快来到丹丹的外婆家。

这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地方，老朱是很孝顺老人的，虽然丹丹妈妈常年在国外，可是老朱仍然坚持每周带丹丹来看外婆。自从夫妻离异后，按照协议老朱把丹丹送过来居住，他已经3个月不来这里了。

老朱敲敲门，等了好一会，外婆拄着拐杖开门了。看到老朱，外婆很开心，但也有点意外：“小朱，进来进来，丹丹今晚不是去你那里吃饭吗？你没去学校接她吗？”

“妈，你最近身体可好？”老朱没有改口，还是叫丹丹的外婆为妈，他问候了外婆后了解下丹丹的情况。

“丹丹这段时间老说去你那里吃晚餐。”外婆说。

“多久了？平时晚上几点回？”老朱问。

“有两周了吧，丹丹基本在晚上八点半左右到家。怎么了？”外婆有点好奇，又接着说，“小朱，最近丹丹跟我说，她要学做菜，做好菜了就可以回到你那里住了。”

在厨房的护工听到丹丹的爸爸来了，出来打声招呼，忍不住插话：“丹丹挺可爱的，她只要有空就看我炒菜，有次她还要求试做，不过还没做好。”

“讲起炒菜，丹丹还闹出笑话，那天炒鸡蛋，把糖当成盐放了，大家吃了甜鸡蛋。”外婆笑着说。

“妈，没什么事，您保重身体，有空我再来看您。我走了。”老朱礼貌地说道，退出来了。

5

丹丹去哪里了？到哪里去找她？老朱顾不上吃晚餐，他也没有心情没有胃口去吃，紧张、担心、烦躁，痛苦全涌上心头，肚子饿已经不算什么了。丹丹肯定要回到外婆家住的，老朱于是坐在小区门口旁边一个石凳上，他两眼盯着门口的车和人，一刻也不能松懈。老朱脑子一片混乱，保安老张偶尔跟他说话，他也没听进去。

老朱夫妻离婚时，前妻说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再生孩子，一定要女儿抚养权，其他财产归老朱，算是给老朱的补偿。老朱不是贪那些财产，再说这些财产能补偿他创伤的心吗？老朱像单身汉一样独自抚养女儿十五年了，夫妻相聚的愿望落空了，他能不痛苦吗？老朱需要自己静一静，抚慰下受伤的心灵，同时考虑再成家，如果他带着孩子，很难找到合适对象。前不久有人介绍一位姑娘给老朱，姑娘一听老朱身边有这么大的孩子，就不理他了。这三个月老朱只打电话给丹丹，故意忍着不见面，是希望丹丹能成长。“也许我做错了。”老朱自言自语，真想打自己脸。就这样坐了两个小时，天已经黑了。

8点多钟，丹丹出现在小区门口。15岁的丹丹又长高了，五官还算精致，眼睛大大，睫毛长长，鼻子很秀气，两颊各有个酒窝，但嘴巴有点大，这点特别像老朱，不过笑起来嘴角翘翘，非常好看。如果不是穿着宽宽松松的校服，还以为来了个漂亮的大姑娘。

一个男孩想拉丹丹的手，丹丹把自己手移到背后：“不要。”男生来个飞吻，转身就要离开。虽然是晚上，但是小区大门口有些灯光，丹丹爸爸飞快冲过去，一拳打在男孩身上，男孩猝及不防往后退了几步。“离我女儿远点！”“啊？爸。”丹丹转身发现是爸爸，心里非常紧张，冲着男生小声说：“快走。”男生一溜烟跑了 。

“那个男生是谁？”爸爸很生气地盯着女儿。

“是我们学校同学，比我高两届，我们去……。”丹丹看了爸爸一眼，没敢继续说，低头不停地搓手。

“你跟我说说，你平时怎么学习的？你为什么说谎话骗老师和外婆？你这么小就谈恋爱，为什么？晚上去哪里疯了？”老朱声音越来越大，有点声嘶力竭，一股压不住的怒火冲上头，甩手一巴掌打到女儿脸上“啪”。

丹丹摸着脸“哇哇”哭了，边哭边说：“我看到一个烹饪培训班招生，上课时间是从晚上6点半到8点，共2周时间。我见费用不算贵，培训地方又不远，我拿压岁钱去报名了。在培训班我碰上了这个男生，互相认识才知道是同个学校的同学，他也是来学做菜，我们就熟悉了。”丹丹接着扯着爸爸手臂，急切地问：“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乱说，爸爸什么时候说不要你？”老朱答道。

“爸爸，你能不能让我回家住？我会做菜了，我可以做给你吃……爸爸，我答应你，我不再跟他来往……爸爸，我会好好学习……”丹丹鼓起勇气说出来。在丹丹心里，她给爸爸做好吃的，她就能跟爸爸在一起了。

老朱流露着难以言表的悲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不让眼泪出来。他拉起女儿的手，拿出纸巾搽搽女儿脸上眼泪，嘴角颤抖着：“对不起，对不起，爸爸不该打你，都怪爸爸控制不住。”老朱明白，他把女儿送到外婆家实属无奈，对女儿是不公平的，委屈了女儿，可是对他来说，他又好过的吗？但他不想再犹豫了，坚定地对女儿说：“不哭不哭，我们去跟外婆说，你以后还是跟我一起住。每周末会回来看外婆。”

“爸爸！”丹丹抹抹眼泪拉着爸爸的手开心地笑了。

“还有什么比女儿重要，”老朱心想，“就算是不再结婚，我也要把女儿养大。”老朱骑上电动车载着丹丹去跟外婆说声后就一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