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林是我的大学同学。她自称来自中原大地上一座在所有人类还光着屁股遍地滚床单的年代,就已经存在了的城池(她坚持认为,应该称呼她的故乡为城池,因为这样比较有『历史感』)。石小林个头还不到160cm,她是有着12岁女孩子一样的干瘦身材,脑袋里完完全全的充斥着22岁文青一样的小资情调,穿衣搭配独辟蹊径,凭借32岁成熟妇女一样毒辣的审美,在我们大学杀出了一条通天的血路。
说起来,第一次认识石小林还是在大学期间最无聊的英语课上。
我记得当石小林第一次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以后,作为英语专业学生的她用夹杂着朝鲜语的俄语,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老师要求回答问题的不正当要求。她在法语和西班牙语之间熟练转化,夹杂着连续不断的fuck,用一种充满热情而友好的语调,宣扬了自己对伟大祖国的热爱,用不屑的目光一又一次的上上下下打量穿着大红花连衣裙的英语老师,两个人来来往往几个回合,吵得不亦乐乎。
就在全班同学用一致的用一种看精神病发作的眼光,期待着她会用哪个国家的语言为自己的脱口秀画句号的时候,石小林充分展现了自己的语言天赋,熟练运用了传播极广的故乡土话『我日你奶奶的腿』,为这场精妙绝伦的英语课拉上了大幕。
石小林从教导处出来的时候,我一边擦着手一边走出盥洗室。
「诶,土鳖」石小林就是这样子第一次和我说话的,「我忘记带面巾纸了,你的借给我」
作为面巾纸之恩的报答,石小林决定和我分享一下她最骄傲的爱好。
后来我才知道,石小林的爱好是这个世界上最诡异的潘多拉魔盒,里面永远都蕴藏着变化多端的灾难。
应该是在那个所谓『韩流』的年代,石小林就曾有一个追韩剧的爱好。她一次抱着三大桶方便面,披着五颜六色俗不可耐的被子,撅着屁股,瞪着眼角还有鲜黄色眼屎的双眸,盯着自己的iPad日夜颠倒的看了一周的韩剧。然后在周一李敏镐的某一个fans见面会上,在一群痴狂的像小狮子一样的fans的包围下,冲着李敏镐的大长腿,声嘶力竭的叫道:「金城武,我最喜欢你演的假面超人了。」
在那一次被小狮子们撕咬过之后,只要石小林再见到所有会对她说『思密达』的男人,她就会用夹杂着日文的法国话把他们狠狠地骂上一顿。她一手插腰一手端着咖啡色的大口杯,眼睛都不眨的教育这些说韩语的男人他们从小到大都在说的语言是多么的『繁冗和复杂』。苦口婆心,动之以情,威逼利诱,晓之以理,直到他们背弃自己的母语,死心塌地的投入包括乌尔都语在内的众多『崭新的优秀语言』的怀抱。
我有一次问她,「为什么会建议那个韩国人说葡萄牙语?上一次不是推荐丹麦语的吗?」石小林喝了一口咖啡色大口杯里的水,看也不看的就回应我「因为我刚买了半斤葡萄啊,来你尝尝。」
于是,和石小林走在学校里,看一个个韩国男人用从英文到意大利语,从乌尔都语到潮汕话各不相同的语言和她打招呼就成为了我们日常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石小林虽然没身材没脑袋,但是她却有着一张神似某一线女星的脸蛋和十分活泼欢快的声线。石小林女神形象的树立还是在『中国好声音』成为全国性话题,各大高校争相开展『XX好声音』之后。
半决赛那一天,她用白色发带扎好头发,穿一袭白纱连衣裙,长度刚好露出她曲线优美的小腿,踩着墨绿色的高跟鞋,用极为高亢的声线唱了梅艳芳的『女人花』,用一个俗不可耐但十分贴切的比喻说『美的就好像梅艳芳真的活了过来一样』。随着那一句『女人花———摇曳在风尘中』,石小林用她昂扬空灵的声线完美的演绎了高音的部分,她几乎凭借自己灵动妩媚的声音催动现场的所有雄性(包括舞台角落里的黑猫和老瞎狗)达到了生理的高潮。
这一项金光闪闪的技能让石小林名声大噪,它所带来的好处包括但不限于:成为我们专业唯一杀入学校歌唱大赛决赛的人、获得『娇吟魔娃』的称号以及男朋友宋明礼。
宋明礼和所有石小林的脑残粉一样都是通过半决赛的『女人花』才知道原来有这么个妖物存在于自己身边,但他和其他脑残粉不一样的是,在脑残粉们忙着打听石小林各种社交帐号的时候,作为大学某领导侄子的宋明礼托关系偷偷在决赛舞台的天花顶上装了一个巨大的彩球。
决赛当晚,石小林压轴登台。这一次石小林一身嘻哈风格打扮:超短裙、大耳环、烟熏妆和Lady Gaga。在所有脑残粉都沉浸在石小林火腿肠一样大腿的美丽幻想中的时候,在石小林完成最后一个高音弯腰谢幕的时候,宋明礼巨大的彩球不偏不倚的垂直掉落下来。和宋明礼期待的略有不同的,彩球下坠之后并没有炸开,也没有飞散出缤纷的彩带和纷繁的花瓣,几斤重的彩球直接砸向了石小林无辜的天灵盖。
如果不是医生无视石小林呲牙咧嘴的威胁,坚持缝了八针,然后用一个巨大的奇丑无比的白色网布严严实实的包裹住已经不能算是完整的脑袋,石小林恐怕就真的没有机会看到宋明礼在彩球里放的条幅了。
那上面用毛笔正楷写着『我爱你我的女娇娃』。
在石小林出院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宋明礼拎着一袋鸭脖和一扎啤酒走进了她的病房。没有人知道那一天晚上,两人究竟说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恨死了鸭脖,而且对酒精过敏的石小林究竟是怎样完成了那一顿晚饭。
石小林医院大概待了两个星期,一出院就和宋明礼确立了恋爱关系。石小林的脑残粉们哭天抢地的恶嚎「苍天你不长眼」和「宋明礼你这王八蛋」。所有脑残粉都惊诧于石小林脑残的决定,他们逐渐开始怀疑消息的真假,越来越愿意相信自己的女神是不会和一个闷声闷气的书呆子在一起的。于是,在石小林的寝室楼下,日夜都有不一样的男生哭坟一样向石小林展示自己的各种魅力。有吉他手在连续唱了一整天之后,趁着西方的余晖怒砸吉他愤慨而奔;有长发男朗诵了上百首诗歌之后剃发铭志,今生不娶。
石小林倒是完全不为所动,直到一个说『思密达』的男人出现在楼下。霹雳娇娃石小林完全无法忍受楼下男生一口一个的思密达,她端了满满一大脸盆的白开水,带着凌厉的杀意泼了下去。自此以后,石小林寝室楼下的那片可怜的草地就再也没有发出过绿芽。
事实证明无论石小林有没有男朋友,她身上那股子招引各色奇葩的力量都不会有丝毫的变化。和日漫里的凉宫春日一样,石小林半分钟也不能接受平凡,她甚至觉得人类千篇一律的用鼻孔呼吸真是土鳖极了。她在一个炎热的夏日骄傲的对我和书呆子宋明礼宣布,她石小林今后将不再使用鼻孔呼吸,而是改换嘴巴。
「没错,一天到晚张着嘴巴,像狗一样的,呼哧呼哧的喘气。这就是我,石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