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伯妹,是指春秋时鲁国大夫子叔声伯(鲁文公的孙子,子叔氏,名婴齐,谥声,又称公孙婴齐)的母亲与齐国大夫管于奚所生的同母异父的妹妹。伯姬,鲁文公的孙女,鲁成公之妹,后嫁与宋共公为夫人,又称宋伯姬。
虽然名义上同宗,但几乎没有交集的两个女人,命运却或多或少地受到另一个女人的影响。这个女人就是穆姜。
穆姜是齐国公族的女儿,嫁给鲁文公的儿子鲁宣公姬俀为妻,是伯姬的母亲,同时也是声伯父亲叔肸的弟媳。
子叔声伯的母亲并非叔肸的正妻,两人没有经过婚聘之礼就同居了,并且是在穆姜与鲁宣公成婚之前。这让生长于齐国宫廷的穆姜认为有违周礼影响鲁国王室声誉,以一句率性的“我不跟这种女人做妯娌”生生拆散了一场姻缘。
叔肸忍痛割爱不久忧郁而死,声伯的母亲流落齐国再嫁管于奚,生了一对儿女,几年后却又经历了丧夫的打击而走投无路,将两个孩子托付给已世袭鲁国贵族的大儿子声伯。
声伯待天生丽质的妹妹成人后把她嫁给了大夫施孝叔,却又在几年后出于政治目的欲将妹妹再次许配晋国的卿大夫郤犨。
得到消息的妹妹对丈夫施孝叔说:
“鸟兽犹不失俪,子将若何?”你愿意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别的男人夺走吗?只要你的一句承诺,我们反抗到底!
谁知懦弱丈夫的一句话让妻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吾不能死亡。”就差直说把你夺走就夺走吧,我还得活下去。
丈夫怕死,妻子绝望。她走了,还为哥哥给自己新选的丈夫郤犨生了两个孩子。后来“族大多怨”的郤犨在“三郤事件”中被晋厉公所杀,命运又把这个女人交到施孝叔面前。
施孝叔亲自到黄河边迎接,让声伯妹感到一丝慰藉。现在她宁愿相信丈夫从前的无情也是为了保全自己,任由心底的希望之火再度燃起。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看到了人性中最惨酷的一面,施孝叔在妒火中烧之下,把她带回来的两个孩子沉到黄河里淹死了。
女人悲愤交加,怒不可遏:
“多么怯懦与自私的男人!既不能以抗争保护自己的女人,眼睁睁看着妻子改嫁他人,对于别人的孤儿不肯抚养还要痛下杀手,这种没有一点仁慈之心的人,怎值得托付终身?”
宁可寡居终老,也要誓绝施孝叔!终于看清施孝叔本性嘴脸的声伯妹,用自己的后半生践行了这一誓言。
这一年是鲁成公十七年(前573年),此时伯姬已在宋国守寡三年。
当年,伯姬被母亲穆姜许配给宋国的共公,但出嫁时宋共公竟没亲迎。这在当时是一件大事。春秋婚礼制度中,不论女方贵贱,男方都要亲自迎娶,即使是诸侯娶妻。
宋国王室是商朝的后裔,是与鲁国一样最具贵族气质的诸侯国之一。当时就有一种说法,“要观礼到鲁宋” 。据说这场婚礼中鲁国仅陪嫁媵女就足足送了十二名,连卫、晋、齐等大国都送了厚礼,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宋共公竟没有按照周礼的程序前往亲迎。
我们也无从知道手中紧握周礼大棒的母亲穆姜当时的心情,总之迫于父母之命嫁到宋国的伯姬被激怒了,一连三四个月不与共公同寝,后得宋国请出鲁国大夫季孙行父前往说服,伯姬才与宋共公完婚。
两人的婚姻维持了十年,年长伯姬很多的宋共公于前576年病逝,年仅25岁的伯姬从此开始了漫长的寡居岁月。恪守周礼的伯姬注定不会显山露水于历史岁月,然而,可能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在《春秋》中大放光彩,竟还是因为她的“礼教”。
转眼到了前543年,这年五月宋国宫室发生了火灾。时已年届七十的伯姬独居一室,宫人欲救伯姬出宫避火,坚守礼教的伯姬固执不出:
“妇人之义,保傅不俱,夜不下堂,待保傅来也。”按照周礼的规定,若无保姆和傅姆在场,妇人晚上是不可以随便走出房门的。
宫人无奈,赶紧着人去寻找保姆,不久负责伯姬的保姆终于抵达,可是傅母仍然未到,因而伯姬仍然不愿擅自逃生:
“妇人之义,傅母不至,夜不可下堂,越义求生,不如守义而死。”
最后,大火终于把整座殿堂,连同安坐于室的伯姬一并吞没,尽化灰烬而去。
伯姬坚守礼教而死,在当时就被诸侯们所传颂,纷纷相聚于卫国的澶渊,追思她的义烈操守。《春秋》将她的事迹隆重载入了史册,《列女传》颂曰“厥心靡悔,春秋贤之”。只可惜,亲自教授她这些“贞顺节义”的母亲穆姜,没有看到这些光环,因为她已经先伯姬多年去世。
早在鲁宣公刚刚离世,半老徐娘的穆姜就已耐不住寂寞,与当时的鲁国大夫叔孙侨如私通,并在叔孙侨如的唆使下,不断干预国政。原本知礼守节、却最终为情所困的穆姜,终于为儿子鲁成公所不容,惨淡凄凉老死东宫。
在一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女人的悲剧命运往往是无法抗拒的。相较于穆姜的“聪慧而行乱”,与伯姬的愚昧守礼,声伯妹不幸中的控诉和抗争,才是悲剧中震耳的最强音!
面对哥哥政治棋局的压迫,她有反抗。面对丈夫的无能无情,她有誓绝。她的觉醒和见识,她的义无反顾,她的直面黑暗的呐喊,不仅在“礼崩乐坏”的春秋时代有着不容置疑的积极意义,透过厚重的历史大幕,谁还能充耳不闻千百年来从女性礼法束缚突出重围的振聋发聩的声音?
卷内篇目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