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幸运,只经历过一个,是我的外婆。
我从小只叫她奶奶,因为有个“外”字总觉得不够亲热。记忆里,我没有见过其他老人,奶奶在我父亲13岁时去世,爷爷和外公也在我出世的那几年相继离世。我只有外婆一个。
小的时候,父母做生意忙,除了上学时间,总把我寄养在外婆家。我最喜欢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光,因为这意味着没有人限制我看电视的时间,没有人催我做作业,没有人问我考试成绩。我喜欢外婆的程度,用母亲的话说就是,“你恨不得自己是外婆生的!“。外婆就是我的光,照进我童年的每个角落,熠熠生辉。
可这束光,却在我背后偷偷熄灭了。我甚至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就化作了一座墓碑,每年清明雨下的一张黑白照片。
我很幸运,目前为止,我的生命中只失去过外婆一人;但我也很不幸,我是所有亲人里最后一个知道她去世的。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外婆的三高并发,辗转几个医院后稳住了情况,经过两个月的调理,在8月中旬出院。母亲把她送进了当地最好的养老院,那里有专业的医生、护士和护工,可以给外婆最好的理疗。我去大学报道前,带着许多吃的去养老院看她,她的精神很好,坐在阳光下和我聊了一小时的天,临走时一路把我送到电梯口,眼里透露出的不舍,仿佛一辈子也看不够。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我的身体不好,9月的军训异常辛苦,几次呕吐和高烧让远在家乡的母亲很是担心,以至于到外婆离世这样大的消息,也不敢告诉我。
于是,所有人都经历了失去外婆的悲痛,所有人都一起度过了没有外婆最煎熬的日子。唯独我,后知后觉的在她离世后的一个月的某一天,忽然得知了这个消息,独自被悲伤淹没。
但这短暂的发泄,并不足以清空我心底的思念。
半年后的清明,我又一次见到了外婆——一张冰冷的黑白照片。所有人沉默的上香,化元宝,双手合十,仿佛只是一道刻在脑海里的程序,全部走完后,有人提议一起聚个餐,母亲同意了。
走出墓园后的餐桌上异常热闹,所有人仿佛都已经走出了外婆离世的悲痛,谈论着孩子学业、股市走势、房价变化,我抬头看了看四周,角落里的母亲正低着头,面前的黄酒瓶已经空了大半。
我记得母亲以前只喝红酒,黄酒向来只摆在外婆家的橱柜里。
望着母亲不合时宜的泛红的眼角,我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我失去了外婆,母亲她,失去了母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