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也没有那么顺利。
毫无疑问,幸运这家伙实在是太扎眼了。
“咳咳,那东西不能进去。”
木製的柵栏外面,没有经过路面硬化的泥地在雨水与车马兵队的踩踏下,早已变成一滩烂粥横臥在出口处,四周参加完射击训练的士兵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或提或背着步枪,解开身上的蓝大褂,绕着这一滩泥水向着兵营內部走去,大门的另一侧的一个角落里,一个同样穿著蓝大褂,身上掛着胸牌的傢伙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角,他把自己的视线从面前的同学身上移开,扫视了一下背后十几步开外树荫下的两个人外加一只长着翅膀的傢伙,隨后又把视线移回了自己的同学身上。
“爹爹,那东西真不能进去。”带著一顶代表连队高级士官的蓝色鸭舌帽,那人把头埋了下来,希望自己的话不会被身后的人听到。
爹爹显然没有料到最大的麻烦竟然出自唯一的不是人类的成员,然而出于对之前事情的自信,他决定尝试一下。
“你们这边规矩有没有这么死,就不能通融一下嘛?”
那人一听到这话,很不自然的乾笑了两声,这声音虽然不大,却被远处的两人一龙听的一清二楚。
“爹爹跟他不会谈崩了吧。”
“难说。”
幸运站在司马的背后,听著面前两个人一言一语的揶揄与吐槽,眼睛直盯着前方討论着自己的两个人。
爹爹显然没有料到竟然会有这种態度,他故作笑意,看著面前那个已经把视线移到另一侧练兵场上的同学。
“那个,这事情有什么好笑的么……”
“不好笑。”那人右手在桌面上胡乱的一扒,拿到了一打皱的已经不成形状的的装订本,隨便翻了几页,然后便不再说话。这情况几乎就要惹恼了面前故作沉稳的爹爹,然而照顾到朋友与同学感情,爹爹再次为自己的屁股上又盯上了几颗钉子。
“其实,我……”
“不要觉得你们很特殊。”
那人翻看了一会儿之后,把花名册中的一面双页打开,对给了面前稍显惊讶的爹爹,花名册的页面上,全部都是被用红笔划上斜杠的登记名与註册號之类的东西,没有一个遗漏,每个名字都被用红笔一切两半。
“一开始,我们两楚卫国军,嗯,确实是考虑到了这方面因素,从我们这边得到的情况看,确实有不少的人拥有类似于你背后这个东西的领取权力,即是,很多稀奇古怪的生物都会被以各种理由要求进入我们队伍里作为特殊作战目的……”
“你是说有很多人都有幸……咳咳……那个背后的龙那样的生物吗?”爹爹几乎是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他两只手不自然的伸向天空,看著面前这个被他的打断很不悦的管事人,这让背后的司马与鳄鱼更加觉得有趣。
“是的,确实有很多,就跟宠物小精灵一样,简直要把我们这边弄成斗兽场。”
当他说完之后,趁着面前的人还没有赶快接上话,他把花名册向爹爹面前一伸,整个名册几乎就要贴在他的脸上。
“这就是结果,不超过三周之內,全部死光,没有一个活口。”
隨后,花名册从他的脸上拿开,他看到了爹爹一张略显惊讶但又明显鼓着腮的脸,冷笑一声之后,收起了自己手上的名册,继续教育起了面前的这个人。
“智力低下,不服从管理,这些东西在我们这边不知道造成了多少麻烦,我们这边至少研究了几种编製方案来管理这些稀奇古怪的满足人类幻想慾望的猎奇生物,但是最后的结果反正都是很失败的。”他顿了一下,隨后吐出了一段结论性的语言。
“……人类,有组织性的人类,才是我们的决定性力量,而不是这些垃圾东西。”
当这句话完成之时,在司马背后的幸运突然向外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司马把眼睛往上瞟了一下,便已经能通过背后的傢伙揣测面前的对话的剧情是多么的生动了,甚至连回去问一问幸运感受的兴趣都没有,他隨后环视了四周,才在某个柵栏边上看到鳄鱼正饶有兴致的看著里面震天响的训话与口令声,司马便慢慢走了过去,靠在鳄鱼身边,陪他一起看起了练兵。
在劈枪与刺杀声的呼號中,两个人透着柵栏缝遥望着里面的训练。
“这水平怎么样?”司马率先发问。
“户外生存活动组织水平。”显然鳄鱼没啥好话可讲。
“你对一个游戏里的军队还要求这么高吗?”司马不置可否。
“他们管事的,没有水平。”鳄鱼依旧冷言戏謔。
坐在原地的幸运向着司马那边望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早已对司马故意迴避他有所发觉,然而这么明显的迴避,而且与另一个对自己颇有微词的人类关係这么好,让幸运心里非常的不舒服,又重重的呼了一口气之后,他继续听著爹爹那边的对话。
“你难道不知道这些该死的东西死了之后是不会復活的吗?”
显然上来的话就非常的劲爆,幸运似乎是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面前的爹爹又变成了婴儿腮通红,两眼睁大的样子,这让任何和他爭论的人都会觉得优势特別巨大。在另一队蓝褂步兵从身边齐步通过的背景下,他接着教育起了面前的傢伙。
“是的,我知道你们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理由,但是等你们去收尸的时候,就哭天抢地,斥责我们指挥不当什么的,找我们赔钱,要死要活……拜託,你们如果不想看到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拉进来呢?就养在家里当花瓶不好了吗?对了……本来就是花瓶一样的人类宠物而已……”
“这个不一样!”爹爹一句话惊起了涟漪,让两个看戏的傢伙赶紧抬起头来向着那一侧望去。
“要出事了。”
鳄鱼长叹一口气。
“你去稳住那只怪物,我去处理爹爹那边。”
在这声似乎有些代表投降的斥责声中,那人的教育开始变得更加尖鋭了。
“不一样?血肉之躯难道能与阿姆斯特朗炮爭辉么?一只这种东西能有几个交换比你跟我谈谈?我们都打了半年多的硬仗,遭遇战,什么样的敌人没有见过?整个沿汉江地区现在都是我们的兵站,这都是通过强大的组织力和兵綫一点一点碾出来的结果,是我们给了这盘地区社会秩序,你以为是谁?靠那些稀奇古怪的生物的拥有者来称能吗?在綫列步兵面前,狗屁都不是。”
“说的好有道理,我喜欢这个人。”在终于听到了这两个人的爭论之后,司马第一句话充满了讚许,全然忘记了好像还有个任务在身上。
鳄鱼一脸尷尬的瞟了一眼背后的司马,在身上摸了一会儿之后,便三步並作两步向爹爹那边走去。
“我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他……啊……”
在一声惨叫声中,鳄鱼一脚把爹爹坐著的板凳踢倒,管理面前的爹爹同学宛如一艘被击沉的战舰一般没入了桌子底下。那人抬起头来,看著面前另一个人一脸笑容的看著自己。
“我朋友不大会说话,实在是很不好意思,我叫鳄鱼,很高兴见到你,握个手吧。”
这一下的转折让他一下子摸不着头脑,看著背着手的鳄鱼,他总觉得事情不大对。
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他谨慎伸出了右手。
“很高兴见到你,我是两楚卫国军的郑……”
在握手的一瞬间,他突然感受到了手上的硬物,这种物体的质感让他非常熟悉,然而重量却让他暗暗惊叹。他一脸惊异的望着面前的这个人,显然没有想到剧情会这么进行下去。
“那个……我不能……”
“交个朋友。”鳄鱼的另一只手主动抓住了他的左手,更加令人欲罢不能的感觉从他的手上传导到了他的大脑中。他几乎是止不住自己的笑意的望着面前的鳄鱼,看著他似乎是天使一般的笑容。
“可以,放我们进去了吧。”
“当……当然可以……”
尷尬而不失兴奋的笑容留在了他的身上,两只手仔细的拿捏着手上的份量,这种感觉让他有一种发自內心的愉悦。
“鳄鱼你有病吗,我要让他们见识一下幸运真正的厉害,你不要跟他在眉来眼去了,你听到没有!”爹爹一把扶着椅子坐在了地上,他朝着面前的两个人叫囂着,然后便注意到自己腰上好像缠着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唉?幸运不要不要,放我过去啊……我还没跟他们说完……別啊……”
在司马无语的注视下,幸运便用自己的尾巴把倒在地上的爹爹一把拖走了。
“真是省事。”司马点头默许。
“你要是有什么条件的话,可能……”鳄鱼的笑容有了一些褪色。
“没有条件没有条件,快进来吧,我马上给你们安排小队註册和拍照,VIP服务。”
“那只能谢谢你了。”
鳄鱼收起了双手,背过手去,慢慢走进了营地中。
司马一路小跑跟在了鳄鱼身后,不忘在进去的时候给面前的管事人打了个招呼。
“你好,初次见面,我叫司马。”
那人还没有从手上的喜悦中缓过来,刚刚和麵前的司马会了一下招呼,便感觉背后阴风四起,天地昏暗,差点没被嚇趴在地上,他扭过头去,满头黑线的看著几人高的幸运在俯视与鄙视中拖着地上已经混进泥水堆里的爹爹,走进了柵栏內。
“那个,要开始照相了啊……”
“那个大傢伙是谁放进来的,这也是你们队员么?”
“额……其实不……”
“是我们一起的,一定要一起照哦。”
“爹爹你干嘛啊,我花了这么多钱不是为了大家一起跟一只马上要掛掉的怪物一起合影的。”
“吼——”
“你干嘛呢。”
“唔——咳——”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閙腾了,你们是我见过上午最閙腾的一队了。”
“快站好啊,你们位置都没弄清楚吗?你们这个队伍,谁是队长?”
“我不是,別看著我,我是被拉进来的,我才不想当队长。”
“那,其实我当队长也不是……”
(沉重的磨牙声)
“好吧,看来有谁很反对我当队长来着,那爹爹你来当吧。”
“我当?”
“对啊,司马你没意见吧。”
“我没意见。”
“呼——”
“那看来就这么定了,爹爹你站中间来,我站左边,司马站右边,那个……咳……你隨便站哪吧。”
“哎哎哎,你们閙完了没有啊,我要照相了,后面队伍还有七八支呢,快点快点啊。”
“好了马上就站好了,別慌啊。”
“我去搬个凳子。”
“鳄鱼你要不要那么装,喂……”
“行了行了,开始照相了,大家都找好位置,摆好笑容……”
“一”
“二”
“三!”
照相者的悬浮面板系统一阵绿光闪过,留下了这样一段合影。
这张照片上,一身晒乾的泥浆的爹爹满脸笑容的站在正中央,他的腮红在太阳的照耀下愈发显得婴儿肥,喜悦的神情伴隨着头上晒乾结块的泥浆块,显得特別的滑稽,爹爹还不忘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让他在照片中占尽了主角。
爹爹的左侧,鳄鱼换上了一身不知道是从哪里借来的黑色夹克,坐在一张四方凳子上,手在身前交叉,正襟危坐而不失脸上的笑容,虽然笑得没有爹爹那么阳光,然而自信的表情一览无余,他的头像左边侧了一些,似乎是不喜欢自己被照到正脸。
右侧,司马背过手去,以一个比较标准的跨立姿势站在爹爹的另一边,背上的槓桿步枪,身上的跨袋都没有取下来,一个标准的笑不露齿,司马在那一瞬间似乎是被爹爹夸张的动作吸引了,並没有直面镜头,显然一声泥浆的爹爹在他眼中很是有趣。
最后,司马的身后,幸运收起双翼,低下龙头,好像还有一些不明白状况,当快门响起的时候,他才突然把眼神从司马的背后移到镜头,暗黄色的双眼忽的放大,隨后一张半合著龙吻的幸运便留在了镜头中,鼻角还被闪光照的增增发亮。
队长——爹爹,18岁,学生会副会长,中间
一號队员——司马,22岁,最好的房东,右边
二號队员——鳄鱼,20岁,留学生,左边
三號队员——幸运,最大的,特別队员,一定要一直在哦!
9.16
“你在后面写一个一定要一直在是什么意思……”
“哎呀,这不就是一个祝愿么,那人那样嚇我,我还是挺担心后面的……万一……”
“不在就不在了,活的不去,死的不来,不很好么……”
这张照片將一直伴隨着司马,直到最后的夏希泰巴。
1.3.3 西川攻势(下)
鉴于某种炮容易引起误解,特注释一下:
阿姆斯特朗炮:广义上的“阿姆斯特朗炮”是泛指由19世纪英国著名火炮专家Sir William Armstrong所建立的阿姆斯特朗公司所开发的一系列大中口径火炮。阿姆斯特朗炮是19世纪最著名的火炮之一,其尾栓和垂直锁栓分离设计,復合多层炮身,內嵌铁环加固,后装綫膛设计,定装锥形炮弹,使得阿姆斯特朗炮的革新成为了火炮的标竿之一,与之后的一战法国M1897式火炮,二战美国M1 105mm火炮,冷战苏联D-30 122mm火炮齐名,此炮当时生产后在英萨战爭(英国对日本萨摩藩)大显风头,也是这种火炮在第二次鸦片战爭中攻陷了中国的大沽炮台。
(因为阿姆斯特朗炮在当年属于极高端技术,英国本土都难以有效批量生产这种类型的火炮,本文中这名管事人使用阿姆斯特朗炮驳斥,事实上也有炫耀自己所属的军队武器精良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