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着爱情入眠Chapter5

柯小艾无处可去了,她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天知道她的早孕反应怎么那么严重?她开始什么也吃不下,光是吐。别人怀孕都是喜上加喜,猛劲儿炫耀的,而她只能偷偷摸摸,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宿舍里是呆不下去的,大家都是医生,来来往往的同事们很快就会发现她的秘密。罗建宇已经回来了,颖之正在和丈夫度过小别胜新婚的甜蜜,她的家更是去不成。

她是医生,她知道严重的妊娠反应是多么可怕。实习的时候,她曾在医院见过一对小夫妻,丈夫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军官,妻子更是气质脱俗的美人,那一对儿曾让同学们惊为天人。那位妻子就是因为妊娠剧吐入院的,什么也吃不下,进食便吐,光靠输液来维持生命,整个人熬得形容憔悴,还不时地因为电解质紊乱而抽搐。柯小艾撞见过几次那个军官丈夫坐在床前,握着妻子的手掉眼泪。后来,两个人实在受不了,终于决定把孩子打掉了。柯小艾亲眼见到一对小夫妻泪眼淋淋的样子,实在叫人不忍心。

严重的妊娠反应是一件很难熬的事情。如果捱过去了,就万事大吉,捱不过去,只得忍痛割爱。柯小艾开始害怕,怕自己摊上那样的倒霉事儿,她可不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那是她和谢正言爱情的结晶。自己又没办法光明正大地住院,这可怎么办呢?

最后,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搬到她自己的房子去住。柯明中早在她毕业之前就已经为她买好了一百六十平米的一处住宅,并按时兴的装修风格为她装饰完毕,就等宝贝女儿毕业后结婚把它当新房的。可是邹宁却不买他的账,坚持要靠自己的能力住上新房,柯小艾也并不急于结婚,所以那套房子就空在那儿了。因为邹宁的原因,她自己也一直没住进去。如今自己出了这样的事,正好需要一个避难所,这房子就是最理想的选择。

于是柯小艾趁着自己状况良好的时候回家取了钥匙。柯明中不知道女儿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那套房子,但房子早都是女儿的了,房产证上的名字都是人家的,爱什么时候住就什么时候住呗,也就不多过问,只是叮嘱一个人要注意安全。谢正媛更理解人,偷偷对柯明中说,“女孩子大了,跟家里人一起住不方便,和男朋友约会啥的也不必在总在外面花钱。”

柯小艾才不管他们说什么,钥匙到手就好。又跟主任请了一个月的假,理由就是有事,她也说不清是啥事。主任不允,说他做不了主,柯小艾就干脆直接找到院长。院长跟柯明中可是老同学,也不好问女孩儿家的私事,也就给了假,只是也叮嘱了一句,年轻人,要以事业为重,下不为例了。

于是,柯小艾便住进了她的真正的‘单人宿舍’。无人打扰,秘密得以保持,这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孕反应越来越严重,天天呕得她头晕目眩,有时候她会担心会不会把内脏都吐出来。趁胃里消停的时候,她在附近的药店买了许多营养剂和葡萄糖,自己在家里给自己扎针输液。

颖之会经常过来照看她,给她洗衣服,打扫卫生,做些清爽可口的汤食。虽然她还会吐,但多少胃里也存了一些,比起上学时经历的那个漂亮妻子,要幸运得多。

“小艾,不行就做掉吧,人家怀孕都跟玩儿似的,你咋就这么吓人呢?你瞧你,面黄肌瘦的,再吐就吐完了。”颖之心疼地说。

“那可不行,这是我爱情的结晶,我还没征求他爸爸的同意呢。再说,孕反应又不能没完没了,应该很快就过去的。要做早都做了,我罪都遭完了,才不要做掉呢,我一定要把它生下来。”

颖之就不吱声,低头为她热敷手上因输液渗漏而致的水肿。

“颖之,你说女人咋这么遭罪呢?当一回妈妈可真不容易。”柯小艾躺在床上叹道。

颖之叹了口气,“等生时你再看看,更遭罪。”

“可是,不管多么遭罪,女人们还是要经历这个过程的,没有不想当妈妈的女人。”柯小艾说。

颖之看看她,再叹气,“小艾,我真想不到你会变成这样子,看来爱情真的能改变人。”

柯小艾就想起与谢正言疯狂做爱的感觉和谢正言对她说的那些话,幸福地笑了,她就觉得,再遭罪也值得。

“颖之,其实你理解的,爱情的滋味真是太美好了。我就在这间屋子里,好好地等他回来。你想象一下他回来时会有多大的惊喜?我把我的爱情完整无缺地还给他,再把孩子作为礼物送给他,他一定会说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颖之看着柯小艾,心里十分不是滋味。爱情能让女人愚蠢,这是她的真心感觉。为什么柯小艾要那么相信那个莫名奇妙的男人?她真的能盼来他吗?那个人究竟有多大的魔力,竟然让柯小艾这样的一向冷静自立的女孩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她想提醒她,又说不出口,她不忍心打击她,她只有祈祷上苍垂怜这个傻瓜,让这份莫名奇妙的爱情成真。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肚子里的孩子一点一点地长大。柯小艾的孕反应渐渐减轻,饭也吃得下去了。这使她很开心,自己不必被迫考虑放弃了。只是谢正言还是没有消息。电话里,她与谢正媛交流过几次,也干脆直白地询问过谢正言的行踪,谢正媛告诉她,哥哥根本就没给她打过电话,也许是他对她太过放心,知道她过上了好日子,就不愿总打扰她了。

柯小艾也不好再说什么,还没到不得己说出真相的时候,只好作罢。孕反应是轻了,但是她仍然懒得动,也许是前些日子吐得伤元气了。一个月的假期还没有过完,她乐得懒在家中享福。这天,她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突然想起冯一南来。这个家伙不知在干什么?他不是学医的,也不懂什么怀孕,不怕他来怀疑自己。于是柯小艾就拨通了他的电话,意图逗个乐子,解解闷儿。

冯一南非常高兴柯小艾能主动找他,乐颠颠地问她有否什么事。

“非得有事才找你呀,我就是闲得无聊,想跟你聊聊天。”柯小艾说。

“是吗?荣幸之至呀?要不你到我这儿来呗,我请你吃老北京炸酱面,那里的烤鸭做得不错。”冯一南热情地说。

一提到炸酱面和烤鸭,柯小艾的口水立刻流了下来,就有必须立刻吃到嘴里的冲动。这也是女人怀孕期间的一个特殊现象,说不上就馋什么,一旦馋到了,不吃就不行。冯一南约自己去他那里吃,可是身上却懒得紧,连床都不想下,这可怎么办?于是她说,“冯一南,我今天不太舒服,不想出去。可是我倒是馋了。要不你帮我打包过来,到我家来吃,顺便来我家看看?”

“好啊好啊,我立刻就去。”冯一南兴奋得几乎手舞足蹈,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柯小艾能跟他这么亲近,她竟然邀请自己去她家?这样的大好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于是,他立刻关了店门,去‘老北京’要了两份炸酱面和一只烤鸭,快马加鞭地按照柯小艾指示的路径来到了她的住处。

听到门铃声,柯小艾下床开门,拍手笑道,“老远我就闻到烤鸭的香气了,可馋死我了。”

冯一南笑着进屋,把一应食物放在桌上,“馋了就先吃吧,管够。我还要了订餐电话呢,以后你再想吃,让他们给你送过来。”

柯小艾很高兴冯一南能如此心细,一边感谢,一边打开便餐盒,烤鸭已经切成片儿,小煎饼、甜面酱、葱丝之类的一应俱全,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卷了一个放进嘴里。

“冯一南,你不是也没吃吗?洗洗手一起吃吧?”

冯一南却不急于吃鸭,满怀羡慕地四处打量着,“这房子真大呀,三室二卫,装修这么豪华,柯小艾,你别告诉我你是一个人住在这儿的?”

柯小艾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笑道,“就是我一个人住这儿呀,这是我老爸给我买的新房,给我结婚用的,可惜到现在我还是形单影只。”

冯一南两眼放光,“天啊,谁会那么有福气能够住进这座房子,娶你当老婆呀?”

柯小艾大笑,“得是娶我当老婆,然后才能住进这房子。可是,偏有人不稀罕呢。”

冯一南转了一圈,在卫生间洗了手,坐回到餐桌前,把炸酱面帮柯小艾拌好,“你别光吃鸭子呀,这儿还有面呢,好吃着呢,这卤儿才是一绝。”

柯小艾说话间已经吃了几个小煎饼卷鸭肉了,这才大口吃起面条,边吃边夸,“好吃,真好吃。”

冯一南看着她的吃相,不免张大嘴巴,“不是吧?柯小艾,几年不见,你的饭量惊人了呀?记得当年你不是吃得最少的女生吗?”

柯小艾才不管他说什么,只大口往嘴里填,“我一天没吃饭了,并且又馋这口儿,有什么好奇怪的?”

冯一南的注意力却不在这吃上,不过就卷了一两个饼吃了,目光还在这套豪宅之中流连。

“哎呀,柯小艾,你可真有福,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我这辈子能住进这样的房子就满足了。”他叹道。

“怎么就不可能了?”柯小艾说,“你还年轻呢,好好干,自己肯定能挣来。”

冯一南就定睛看柯小艾吃饭,末了,张口说道,“小艾,你和邹宁既然真的完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有机会争取你呢?我真希望将来能和你一起住在这间房子里。”

柯小艾瞪眼看他,然后大笑了,“那你是爱我还是爱我的房子呀?”

“我当然是爱你了,”冯一南一脸无辜地说,“我爱不爱你你还不知道吗?当年我为了给你写情书,可是节省了一个月的饭票钱买了带香味的彩笺纸给你呀。”

柯小艾当然记得当年的情书,只是现在提起来她已经当成笑话了,就连冯一南现在说的话在她心里也还是笑话,她怎么可能给他机会呢?

“冯一南,谢谢你的厚爱,”柯小艾收起笑容,认真地说,“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人了,我当你是好同学好朋友的,所以才毫不顾忌地请你来我家的,希望你别多想。”

冯一南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讪讪地说,“呵呵,我就想我怎么高攀得起你呢?真是自不量力。不过,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可以知道吗?”

柯小艾摇摇头,“这还是个秘密,不过,等我结婚的时候,我一定会请你来参加的。”

冯一南的热情一下子落到了最低点,原来自己只是空欢喜一场,人家根本没有任何有意跟自己接近的意思,不过就是个同学而已,泄气沮丧之余,还是忍不住打量这套精美的房子,什么时候自己也能住进这样的豪宅,也就不枉此生了。

柯小艾的后半个月假也快过完了。身体逐渐好转,不再剧烈频繁地呕吐了,而饭量却异常地增大,食欲更是惊人的好。冯一南给她淘来不少本市的送餐电话,这可着实美坏了她,躺在床上不动就可尝尽天下美食,几天下来,站在镜子前面一看,小腹上竟生出了一层赘肉。身上长肉了,人却是变得懒得紧,就连下楼都觉得艰苦。一想到上班,一想到面对病人,心里就别扭。这样一个人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呢?

完了,完了,自己完了,再也不是那个朝气蓬勃,天天向上的柯小艾了。柯小艾吃饱喝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转而又笑了,不会的,一定是肚子里的宝宝在闹,等把孩子生下来,自己一定又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的。等过上一家三口的和谐日子,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妻子母亲和医生的。

谢正言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柯小艾一个人守在这间房子里想他快想了一个月。孤独慢慢地侵袭了她。她不要同事们来看她,她怕她们发现自己的秘密,干脆不让她们知道自己还在这个城市里。与邹宁几乎也就断了联系,在这样的时期,她不想与他发生任何纠葛,她不该让邹宁面对这些东西。颖之是她最贴心的朋友,当然经常在她左右,但是颖之有工作,也有丈夫,她不可能天天围着自己转。所以,慢慢地,柯小艾发现,竟然是冯一南陪自己最多。他很会讨自己欢心,她感觉得到他对自己的‘意思’,并且,冯一南是个特别精明的家伙,他在观察自己,他在揣度自己,他在怀疑自己。她一个人住在这间大房子里,他能看出来她的孤独,他能感觉到她的与世隔绝。他一定是在琢磨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的男朋友连个影子都不见?她在玩什么名堂?

有时候,柯小艾会想这个,想到的时候,就会不以为然地笑笑。她根本不在乎这个老同学对自己怎么看。只要别让他知道自己怀孕了就成,谢正言一回来,所有谜团就都自然解开了。可是,谢正言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再过两天,就要回医院上班了,柯小艾知道自己不能再推脱了,可是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得到解决呀?不甘心之下,又给谢正媛打电话,她要再追问一遍谢正言的下落,也不管谢正媛会不会怀疑她了,反正早晚她都要知道这件惊天的事。电话被接起,居然是柯明中的声音。

“小艾呀,有什么事吗?”柯明中的声音低沉,似乎有什么不开心。

“没什么,我只是想跟小姨聊聊。怎么她不接电话?”她奇怪地问。

“唉,她家里出事了,正在那儿哭呢。”柯明中叹口气说。

“她家里?”柯小艾很奇怪,“她家出什么事了?不是断绝往来了吗?”

“唉,说是断绝往来,出了大事能不通知她吗?今天她妈给她来电话,告诉她说她哥出事了。”

柯小艾的头‘嗡’的一声,身体就晃了几晃,“爸你说什么?她哥出事了?她的哪个哥?出什么事了?”

“就是你见过的那个谢正言呀,她哪里还有第二个哥哥?听说是失踪了。”

“失踪了?”柯小艾惊叫。

“是啊,行了,小艾,我得去陪她,你要是有时间也回来看看她吧。”

柯明中挂了电话,柯小艾瘫坐在椅子上,手紧紧地握着电话,半晌,她才发现自己的肌肉僵硬了,已经将电话攥出了水珠。不行,得回家去问问清楚,他那么大的人怎么就能失踪呢?不会是他跟家里人也跟对自己一样玩失踪呢吧?

柯小艾说服自己不要相信什么失踪这样的鬼话,迅速穿好衣服,下楼出门。这个时候,她没察觉到自己已经不懒了,她的行动比谁都迅速敏捷。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推门进去,楼下没人,谢正媛应该是在二楼的卧室里。她上了楼,果然,柯明中正陪着谢正媛半卧在床上,谢正媛正伏在他怀里哭泣。看样子,不像是假的呀,柯小艾强忍着涌动的情绪,走过去坐在床边。

“小姨,听我爸说,你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谢正媛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哭着说道,“叫我怎么跟你说好?总之是我哥他出事了,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让我了解真相好吗?我想知道,虽然我跟他只有短暂的相处,但我想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让我知道好吗?”柯小艾急急地说。

“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谢正媛说,“以前我哥是定期每半个月给家里打个电话的,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耽误过。我爸我妈也都习惯了他这种方式,尽管他常年不在家,可是他们也觉得他就在他们身边。可是这次,就是在他离开我们这儿之后回家了一次,说他可能还要出国一趟,把一件事了结了以后就再也不走了。可是他走了以后,到现在一次电话也没打过,失约一次还情有可原,三次就太不正常了。”

“那去查呀,”柯小艾叫道,“报警,让警察帮忙查。”

“我妈早在他第二次没打电话时就已经报警了,我哥是我家唯一的男孩,是我妈的命根子。现在人家那边已经给出答案了,有我哥的出境记录,也有美国的入境记录,但是领事馆那边却没查到他的踪迹,他是在美国失踪了。那地方那么乱,很有可能是被害了。”

谢正媛又痛哭起来,柯明中心疼地搂住她,“正媛,你肚子里有孩子,别这样,好不好?”

柯小艾已经天眩地转,几乎失去控制,“他原来在美国的朋友呢?你们就一个也联系不上吗?让他们帮忙找呀,就算活不见人,死也得见尸呀?”

“你不知道,小艾,我哥在外面做什么,有什么朋友,我们家里谁也不知道的。他除了给家里钱和问候,再什么都不说的。”谢正媛伏在柯明中的怀里嚎啕。

柯小艾已经支撑不住,起身逃离。她用仅存的一点意志力告诉自己,绝不能在这对夫妻面前暴露自己的秘密。

颖之在地上来回地踱着,柯小艾已经躺在床上哭了两个小时。

“你必须下决心了,”颖之停下来,“跟我走,去医院,把孩子拿掉,孩子掉了,什么事就都没有了。”

“不,我不要。”柯小艾喊道,“这是他的孩子,我要给他留个孩子。再说,他只是失踪了,还没传死讯呢,也许说不上哪天他就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呢?”

“你别傻了,你这个笨蛋、傻瓜,就算他没死,也是无影无踪,他早把你抛弃了,”颖之喊道,“你还为他考虑什么?他根本就是在耍你。就算是他没耍你,也根本不如你这样真正动情。你不把孩子弄掉怎么办?你的名誉怎么办?你的将来怎么办?他把你害惨了你知道不知道?就算你不想你自己,你也得为你爸爸考虑吧?他是这个城市有名有姓的人物,你未婚先孕,被无情抛弃,那个男人居然是他的大舅哥,你让他的脸面何存?这些我们都不想,我们就想你自己,小艾,别傻了,你不值得这样做的。你们不过就是一夜风流,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和爱情,人家早都把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得为你自己着想,你才二十四,你还得正儿八经地跟一个正儿八经的男人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呢,你不能让这个孩子毁了你。”

柯小艾已经哭得昏天暗地,:“可是,我为了它遭了那么多罪,怎么能就说打掉就打掉呢?”

“你不打掉它,你将来就得遭一辈子罪。你听我的话,跟我走,把它打掉,它掉了,就一了百了了。”颖之伸手把柯小艾拖下地,强行拉出门外。两个人拉扯着下了楼,颖之把柯小艾塞进自己的车里。

“我求你了,小艾,你必须清醒,你不能再做梦了。那个人不是你该为之付出一生牺牲一切的人,听我的话,好好的,把孩子做掉,把身体养好,然后咱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肯定是为你好,我的话你不听听谁的?”颖之一边开车一边说。

柯小艾知道颖之是为了她好,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爸爸,就是颖之对她最好了。其实她何尝不是在跟自己做斗争?她不是傻瓜,她知道如果不打掉这个孩子,自己的未来将不可设想。可是她又强迫自己去幻想,谢正言是爱她的,他只是在处理他自己过去的过程中出了意外,再或许他说不定突然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颖之的不停劝说让她的天平倒向了现实这边,也许自己真的就是在做梦,做一个可笑的愚蠢的白日梦。颖之说的对,不管谢正言是不是在骗她,是不是在玩弄她,毕竟现在他失踪了,了解他的他家人都已经绝望了,自己还有什么好盼望的?也许就该打掉孩子,把这场梦忘掉,重新开始。

“想什么呢?你能不能冷静些,像个大人的样子?”颖之回头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想开了,颖之,谢谢你。”柯小艾轻轻说,“也许是我太执着了,太相信一场梦了。我听你的,就去做掉吧。”

颖之如释重担地长吁一口气,“你终于想开了?梦醒了?天啊,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柯小艾苦笑了一下,眼泪又盈上了眼眶,她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微微地凸起了,里面正在孕育一个小生命。可怜的孩子,你太不幸,投错了胎,重新去找一个称职的母亲吧,我没有资格爱你。

颖之把柯小艾拉到郊区的生殖保健医院,那里没有人认识柯小艾。在人流室,一个年岁不小的女大夫询问了她的情况,然后说,“你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人流时机,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可就不容易了,我得给你做一个凝血功能检查,再做个B超看一看妇科情况。”

柯小艾点头。她是医生,她什么都懂。于是乖乖地抽了血,只是B超要求憋尿,为了早些检查,她只得猛喝矿泉水。直喝得想呕吐。

“颖之,这就是放荡的代价,我这罪遭得真是太多了,”柯小艾自嘲说,“下辈子再做女人,一定要规规矩矩的。”

颖之抚了抚她的肩,“别胡说,过去就好了,有我陪着你呢。”

有朋友真好。柯小艾觉得心里很温暖。如果是她一个人,真的怕扛不住了。总算憋足了尿,电诊医生看了仪器半天,皱着眉头说,“胎儿发育很好。只是你的子宫情况非常不好,如果做了人流,恐怕很难再当母亲了。建议你保留这个孩子,你实在是不适合流产,至少是现在不适合。如果你一定要拿掉它,可以考虑保养一段时间,然后做中期引产。”

柯小艾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终于下定决心要拿掉孩子,人家却说自己的身体不适合流产。最要命的是,她有可能再也不能当母亲了,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讲,不可怕吗?柯小艾默默地回到诊室,那个女医生看着她说,“年轻人,得学会珍惜自己,不能图一时快乐,做什么事得考虑后果呀。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自己看着办吧?”

柯小艾起身就走,她知道老太太暗示的是什么,她一定认为自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随便跟男人搞成这个样子的。转而她在心里苦笑了,难道人家说得不对吗?

颖之跟在她后面跑出来,抓住她的手难过地问,“小艾,这可怎么办?”

柯小艾盯着她,一字一板地问,“你说,我是要亲生的孩子呢还是要一张给别人看的脸呢?”

颖之难过地扭过脸,泪水已经盈湿了眼眶,“小艾,我不劝你了,你自己喜欢怎样就怎样吧。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我要亲生的孩子,这是我所爱的男人的孩子,我会全心热爱它,哪怕全世界都抛弃我,哪怕再也没有男人来爱我。”柯小艾说完大踏步向前走去,“颖之,我会考虑给它找个爸爸,拉车的,要饭的,干什么的都行,只要他肯爱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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