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稳心山人
绿色的枫叶渐次染成了黄色,扑棱棱地被来自大西洋的风吹落在湿润的地面,堆叠成一片一片的金色。在早晨的公园里,骑了一段路,我才发现,不知不觉中,面前的路,在树丛之中,分成了两条岔路,一条向左,一条向右。看起来,有点像谭校长和关淑怡合唱的《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里歌词描绘的那样:
“松林白雪轻铺,爱于小屋中过渡……”
“缠绵是最好,四周冰山都仰慕……”
“却怕某天清早,又再一次要上路……”
昨天上关于学习技能的workshop的时候,严肃的德国老师对我们说,要学会衡量你生活中所面临的所有事情,并提供了一个Eisenhower scheme作为衡量的工具。这个工具有两个维度:重要性和紧迫性。
“在做计划的时候,你们所需要做的,就是明白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做,是因为你想做,还是因为你必须做,然后你们要开始想,你要花多少时间去做?毕竟,我们每个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
看着面前白纸上草草画就的简陋的坐标系,我突然陷入了回忆和沉思。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家人和自己和一位远道而来的叔叔吃饭的时候,叔叔曾经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
“做人啊,不要太贪心,选中一件事情就一直做下去,不要被太多爱好分心。”他顿了一顿,“我们那一届的县高考状元,是个很聪明的人,成绩又好,又会吹口琴,打桥牌也打得很好,学什么都很快,就是爱好太多,以至于现在混得不如预期。”
我开始在想,在我人生简陋的坐标系上,是不是有太多东西,被我放上了重要和紧迫的那个象限里。
在旁人眼里,我也许算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会舞文弄墨,偶尔写上几首小令还是可以博得稀稀拉拉的掌声;琴棋书画除了琴实在学不会,其他三样还算拿得出手;加上对诸多学科都有所涉猎,于是博得了一个“人形百科全书”的外号。但是,我心里很清楚,我所学的东西,都像风中飞蓬抑或水中浮萍,考验的风一吹,那些零碎的知识和技能便四处飘散,脑海里空落落的,不知道从何寻觅。
这种贪心,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也导致了我在人生抉择上的无数次摇摆和后悔,大到高考选大学和志愿,毕业选去向;小到今晚吃什么肉什么菜,文章要写什么内容。四周稍有一点风吹草动,我便高度紧张,弄得自己焦虑半天,最后什么也没干,干了的事也没干好。看起来,有点像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故事。
这种贪心和摇摆的来源到底是什么呢?
“其实,从A到B,不止有一条路。”老师扶了扶眼镜,“有些人的路可能是直直的,有些人的路可能是蜿蜒曲折的。但是请你们相信,最终大家都会到达终点。”
是的,不得不承认,我在学习很多东西的时候,都显得比正常人要慢上许多,读书是这样;画画也是这样;运动亦如是。我的父母和朋友经常因此给我戴上了一个“笨”的帽子。戴着这个帽子的我,直到现在还是生活在焦虑的阴影下面。在阴影之下的我,似乎发展出了一种逃避可耻但有用的应对策略:贪婪地学习浅层的知识,假装自己站在很多条路上。但是,到头来,自己看到的,只是山下的风景,却看不到无限险峰的风光。
“把鱼放在桌子上。”这句比喻来自于瑞士国际管理学院的教授乔治·科尔瑞瑟,他的意思是鱼的味道很腥很难清洗,但是一旦做好了,将是一道鲜美的大餐。
对于我来说,那条鱼就是取舍。学会取舍,意味着我可以将有限的精力投入一些事情上面,然后看到更美的风景。
我也并不是没有取舍过,记得去年圣诞和同学旅游的时候,起初我们的计划是从巴黎到里昂,再到格勒诺布尔,然后进入瑞士的苏黎世和日内瓦,再进意大利游玩一圈,最后回到南法的马赛。但是,囿于经费和时间,我们的最终行程,砍掉了格勒诺布尔和瑞士。夏天去旅游的时候也一样,我原本计划着去波兰和克罗地亚转一圈,最后砍掉了克罗地亚,只去了波兰。
不过,话说回来,人生这条时间线,也不过是由一次又一次的取舍所组成的。从出生开始,我们进入不同的幼儿园,不同的小学,不同的中学,不同的大学,和某些人遇见,又错过了某些人,然后走上不同的人生岔路,又遇见更多的风景,也错过更多的风景。
既然如此,我所能做的,便是在从A到B的路上,一点一点地做着取舍,和错过的风景说声再见,然后好好珍惜沿路的风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