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犹如漆黑隧道里一架永远不知疲倦不断奔跑中的马车,匆匆奔向那遥远洞口的亮光。车轮滚滚向前,当飞扬的尘土再一次尘埃落地的时候,倘若我们好奇的打开手电筒,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宽大而又粗糙的车辙时,我们会发现车轮已经无情的碾压了数不清的石头和瓦砾。
在这些大大小小的石头中,有曾经辉煌一时、蔚然成风的政治结构与经济体制,也有曾经源远流长、灿烂光辉的古老文化遗产。更不用说那些不计其数、浩若烟海曾改变历史发展进程的名人志士。但是,无论是多么显赫一时的古代帝王诸侯,还是在现代电子工厂里作业的普通工人,谁都无法对历史的不断发展作出哪怕一丁点儿阻碍。《人类简史》作者尤瓦尔·赫拉利,曾在书中提过:“历史从无正义。”历史也从无感情。它不会怜悯即将饿死街头的乞讨者,也不会觊觎权贵手中堆积如山、富可敌国般的财富。
人类的历史更像是无数个体意识与想象的有机融合,它们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交杂着、碰撞着,最终编织成一幅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千姿百态、纷繁复杂的巨幅画卷。在画卷里,有悲欢离合,更有阴晴圆缺。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无尽热血豪迈与凌云壮志,更有茫茫众生被迫走到生命尽头时的无助和凄凉。
然而,每一次看似突破性的崭新科学革命对于微观人类个体而言,却并不一定是件幸事。
早在农业革命时期的农民对此就深有体会。这些农民的祖先生活在无忧无虑的采集社会里,虽然打猎的过程中总会有风险,而且生存条件恶劣,但大多数人都能在几百人的小氏族部落里通过以物换物的方式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更棒的是,他们的食物种类总是很丰富,不仅仅局限于猎物,更有许许多多的植物果实可供采集。人们的作息时间也相对自由,并没有现代每天八小时的工作制度。
可自从人类一点点掌握了小麦的驯化技术,人口开始了稳步的增长。大大小小的村庄演变成了城墙高耸的城市,氏族部落体制也逐渐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基本独立的家庭单元,政治结构也更加丰富、复杂。在采集社会,由于食物产量不够稳定,采集者们总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迁徙到一片新的土地繁衍生息。也无法供给大量完全脱离生产环节的“闲人”,例如:国王,贵族,艺术家,祭祀等阶层人群。可进入了农业社会,一切都变得大不一样了。粮食产量显著提高,再加上社会生产的分工和不断细化,使得社会允许供养完全脱离生产活动的贵族和祭祀阶层。当农业社会逐步演化到这个阶段以后,农民的灾难时代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农民们被严格的约束限制在自己或大地主阶层的土地上,须按时交纳各项地租税务。在战争时期,农民还要服兵役或是交纳更多的战争税,以便权贵阶层应对当下的战争困境。战争胜利还算好的,一旦失败,那对于一个普通农民来说,就面临着家破人亡,甚至出现被侵略者变卖为奴的可能。虽然粮食产量大幅提升,但除去交纳的税务,一年到头留给家人和自己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食物种类的单一更容易引起营养不良甚至是疾病。
以上简述了采集社会和农耕社会普通个体的生活状况,无非就是要大家通过对比,清晰的认识到巨大技术革命对普通人生活所带来的种种复杂变化和不利因素。的确,农业革命让普通劳动者的生活环境更加稳定,但是,不时的干旱和洪灾让他们辛辛苦苦建立的家园付之东流。
在这里,有人可能不禁会问,既然农耕社会中的农民过的那么凄惨,那么回归他们祖先的采集时代是一种解决困境的方案吗?
这个问题可以从平民阶层和权贵阶层两种阶层利益角度去分析:
从平民阶层而言,普通农民带着一家老小跑到荒郊野外过神仙般的采集生活是不现实的。下面将从三个方面进行解读分析:
从物质生活角度。一个农耕文明的农民已经早已忘记了祖先的看家本领。他们不懂得狩猎,不懂得辨别方向,更不懂得哪一种植物可以采集食用,哪一种只能吃根,哪一种连碰都不能碰,浑身都沾满毒液。所以说,从物质生活上,农民已经失去了野外生存的基本能力。
从政治制度上。当地权贵更不允许一个活蹦乱跳的劳动力从土地上凭空消失。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逃跑的农民抓回来。一个农民在交清全年的税务之前就跑路是没有可能的。
最后,从精神层面。普通农民是难以忍受源自文化上的压力和道德约束的。正如中国古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源自群体意识中难以违背的古老信仰。作为一个现代人,我们可以想象的出,古代农民下定决心想要摆脱压迫逃到山野外过世外桃源的生活,他所承担的精神压力,不亚于当代一线城市中产阶级家庭不堪重负变卖家产后,逃离城镇去偏远山区过田园般的农家生活。
接下来,我们再从权贵利益阶层探讨社会回归的可能性,我们完全可以作出这样的大胆假想:
大约公元前3500年,美索不达米亚地区出现了罕见的干旱,许多大麦颗粒无收。苏美尔地区最强大的城邦国家之一,乌鲁克王吉尔伽美什正在亲自视察周围神庙出租土地的收成,他和随从站在山丘上,在他脚下的麦田里,成百上千汗流浃背的佃农正忍受着毒辣的太阳,仅仅为了从几近枯萎的土地里收割更多的粮食。
吉尔伽美什心里暗暗咒骂那些表面神圣庄严的跪在神庙里祈祷,背地里却净做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的败类祭祀。“这群混蛋,一定是她们惹怒了太阳神夏马什!”这一刻,在乌鲁克王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让他自己也感到无比震惊的念头:既然大麦种植总是不时受到干旱洪涝的摧残,那为什么不放弃土地,让我的子民去城郊外广阔的平原、沼泽地和山间采集植物,去林子里打猎呢?在神庙里我隐约记得有一本古籍残卷记载了这样的故事,我们的祖先在林子里曾发现了一颗闻所未闻的罕见植物,它结了一个的巨大无比的果实。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太阳神的恩赐,于是10余个人一起把果实运往祭坛,祭祀给太阳神。
吉尔伽美什是个当机立断的人,他立刻回城里召开了长老会议。长老们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吉尔伽美什。一位锊着白须的老者缓缓开口了:“真是荒唐,即使你胆敢违背祖先永不离开土地的遗愿,难道你不怕无所不能的杜木兹惩罚吗!?(杜木兹是苏美尔人的农业和春天之神)”长老大厅内一片寂静,其他长老们甚至不敢大声喘气,生怕杜木兹会听到这里的声音而降罪下来。在这空旷的大厅里,突然响起了诡异的笑声,只见吉尔伽美什阴阳怪气近乎咆哮的对白须老者吼道:“如果杜木兹真的拥有神力,那他为什么却对这片土地上痛苦哀嚎的大麦视而不见?”老者气得一口气晕了过去,在他被奴隶抬走以后,再没有人敢对乌鲁克王提出质疑。
乌鲁克城里很快发布了全国通告,告知全国上下各个阶层,以后再也不用没日没夜的劳作在麦田里了,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可以让我们生活的更好。当农民们看到消息以后并没有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上到地位高些的公社成员,下到底层奴隶,大家无不欢呼雀跃,无不夸赞吉尔伽美什国王的英明绝顶,纷纷跪伏在王殿前感激王的恩赐。就这样,佃农们和奴隶们逐渐放弃耕地,重温祖先逍遥自在的打猎采集生活。
可是没过多久,就出现了新的难题,因受到城邦辐射距离的限制,周围的方圆百里土地范围内不再有新的猎物,可供食用的野生植物也将消耗殆尽。再这样下去,可怕的饥荒即将到来。这可绝对非同小可,吉尔伽美什再次紧急召开长老大会和公民大会。大家最终经过激烈的商讨得出了这样的解决方案:乌鲁克城中一部分人离开这里,去城四周移民建立新的城市。于是,不少人口都去移民分散到新的地区。曾经强大的乌鲁克城邦变得人丁稀少,过去固若金汤的城防系统也变得有机可乘。新移民城市和母城邦之间的联系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渐渐不再紧密。
这时候,最可怕的威胁终于来临了,吉尔伽美什的死对头基什王阿伽听到乌鲁克人口都大部分移民新地区的消息后,开始跃跃欲试整顿战车与士兵,时刻准备着进攻乌鲁克,他从小就立下今生消灭乌鲁克的誓言,每时每刻无不为除之而后快。当整齐划一的基什贵族战车滨临城下的时候,吉尔伽美什终于明白,所谓回归祖先神仙般自由的采集生活,只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没多久,乌鲁克城就被基什联合大军所攻陷,那些新移民城市由于失去了乌鲁克的支持也很快被打的七零八落,所剩无几了。
这个故事可以用一句话总结概括:采集社会由于粮食产量的限制,一定土地面积无法供养大量人口发展,在军事水平上远远落后于农业社会,从而也就失去了文明发展的空间与生存的机会。无论100个城邦采集者多么身强力大且士气高涨也敌挡不过它周边10000个身体羸弱、营养不良的农民的进攻。
从生物学的角度上,判断某个物种的成功与否最重要的指标之一,就是考察物种所复制的自身基因数量。当我们从上帝的视角去观察我们居住的星球,不难发现,那些最成功的物种都出现在人类的现代牧场里。全球有上百亿鸡,十多亿牛,二十多亿狗。数量上,这些家畜远比那些经常出现在动物园或电视机上的猴子、大象和长颈鹿更多。但对于生活在狭小空间的肉牛来说,它真的要比它那些游荡在原野上无忧无虑啃食青草的祖先更幸福吗?虽然它代表了地球上最成功的物种之一。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物种维度上的成功并不能掩盖无数个体所承受的痛苦。
可喜的是,我们正处于科学技术爆炸的前夜,人类从刀耕火种的年代进入农业社会用了上百万年,从农业社会进化到工业社会花了一万余年,而从工业社会进化到信息化社会仅仅用了二百多年!
未来人工智能时代,每年代表前沿科学技术的新专利数目将有可能进入指数级增长的新时代,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未来医学技术的曙光会驱散人类机体上的各种伤痛和疾病,并在未来个体进化的漫长岁月里,从中挖掘更多人性光辉里善良的一面。
愿未来的世界里,地球上的生命少一些痛苦与压迫,多一些自由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