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大家庭里,我父亲兄弟姐妹7人,父亲排行老五,我有兄弟姐妹9人,我排行老九,因此,张家在我们那个村里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遗憾的是父亲的大哥在口外,像是呼和浩特,早年走西口留居到了那里,父亲最小的弟弟少亡,没留下子女,在我们村里住着的只有父亲、父亲的二哥——我们叫三大爷,那是堂兄弟排行下来的,还有父亲的四弟,我们叫九叔。父亲在亲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五,但三大爷的孩子叫父亲七叔,九叔的孩子叫父亲七大爷,两个姑姑的孩子叫父亲七舅,也是堂兄弟排行的结果。
我出生的那年,父亲已经虚岁51岁了,母亲45岁,大姐28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第三个孩子也快生了;二姐24岁,二姐的孩子也已经1岁多了。家里最大的孩子是三姐18岁,接着是大哥16岁、二哥12岁、三个10岁、四哥7岁、四姐5岁(全部指虚岁)。那一年,母亲央求崔成表兄率领大、二、三、四哥四个童子军刚刚盖起了属于自己的窑洞,这个多子多福却有贫穷的家庭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家。我的出生对这个几近一贫如洗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业已年迈的父母,供养这个家、这么多孩子已经深感吃力,再增加一张嘴,父母无论如何都不堪重负。那些年月,家家都无余粮,我这个小小的生命唯有送人一条活路。然而,送人谈何容易,每家的孩子都很多,少则三四个,多则七八个,谁家都无力额外抚养一个孩子。父亲央求亲戚到处打听,总算给我找到一个去处。距离我们村两公里远的一个村子里,有一个老太太,年龄和母亲相仿,因两岁的女儿夭折成天哭泣,眼睛哭瞎了,丈夫想了个办法,准备抱养一个女孩缓解老太太的思女之情。
父亲要把我送给这样的家庭,让16岁的大哥急了,直嚷嚷:“这还不如咱家呢,不给他们!”父亲也急了,“不给他们,我又养不了她,那怎么办呢?”大哥脖子一梗,冲着父亲就喊:“你养不了我养!”大哥在那个年少轻狂的年纪里的一句承诺,得以让我这个幼小的生命留在亲生父母身边,留在了原生家庭里。虽然艰苦,虽然贫穷,但却苦中有乐。我肆意地享受着来自父母、来自哥哥姐姐的爱。父亲仿佛一语成谶,在我十五岁那年,还未长到大哥当年的年龄,父亲就积劳成疾、撒手而去,我真的留在了大哥的羽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