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里我们都为了太多人承诺过比肩世界的不安,也不离不散,直到时光深处卷来隔膜和遗憾。
二零零四年在平静和躁动不安中终于拉开了序幕。
那是我们分班后的第一年。
张成轩如愿摆脱了一个周之前她感到十分陌生的班来到了这个课间可以撒泼打诨,还有人追着她屁胡后面喊“成轩姐”的班级。
每一次从她们班级门口有意无意的经过,我看到的她都再也不像沈严离开后的那天般无助和无奈。
冬天的周末,总是她一个人在军休巷的房子里做作业或者去一楼院墙外偷偷看看一如既往坐在楼顶时而看书时而发呆的韩蕾。
这个时候我总会从一楼拿来一个小板凳背着作业或一本武侠小说坐在旁边。一边看着傻楞楞的她。一边不解的留意专注看书丝毫不被我们影响情绪的韩蕾。
那个时候,我和韩蕾还并不熟。只是那天在张成轩家看到了路灯下还依然安静坐在那里看书的她总感觉那样的孩子浑身散发着一股倔强和漠然的味道。
一月初的早晨,冬天还没有彻底迈开腿离开想要离开的这座城市,春天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崭露头角让街上添了新绿。
那天早上,前一晚下的雪还没有化尽。
我和张成轩正好坐在对面二楼的屋顶上晒太阳写作业。门外一个穿着浅橘色卫衣的男孩就骑着自行车啼诓啼诓一边喊着“轩姐”一边挪车上楼了。
介于这个熟悉的称呼,我似乎是在那几秒的时间里反应上来这个男孩是谁的……
只见他一边翻着书包上楼,一边嚷嚷着管张成轩借周末已经写完的作业抄答案。
彼时我的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无数次经过隔壁班这个男孩追着张成轩屁股后面喊她大姐的画面。
“林子诺,你以后还是少抄点作业,自己写吧。你总这样也不行啊!考试过不了老师不得骂死你”
……“林子诺”。
清新淡雅的名字,是我从张成轩那里得知的。
正如他“像”沈严的这件事,我也是从张成轩口中得知的。
那天林子诺走后张成轩跟我说了很多。
那是时隔一年后我们再一次提及沈严——
那个似乎已经快被我们,亦或只是我自己快要遗忘了的名字。
张成轩跟我说,二次分班后的第一天,她趴在桌子上一整天不怎么说话。
林子诺是第一个来找她聊天的。
那天他杵在一边絮絮叨叨讲话的样子。像极了沈严第一次看到她的画面。
张成轩还说,和林子诺熟悉了以后就越发感觉他和沈严近乎极致的相似。
给人的感觉总是淡淡的。却还是总在你旁边不厌其烦的听你讲道理。
张成轩说这些的时候,眼神里的光线深邃的唯美。似乎点燃一把火就能直通向那年我们三个人一起看渠水的麦田。
但是张成轩是不曾见到过的,那样的沈严。
那个呆站在寒风里久久发呆然后被姥姥拖走还甚至忍痛用高温直达八百度的烟头烫自己手心的沈严。
所以当后来的时光把所有人的棱角打磨的所剩无几时,我经常问——
如果那天的我和张成轩都无甚差异的看到那样的沈严。如果,对于所有所有的源头和结果她都早点知情。
是不是后来的我们,会不那么纠结和自以为是。
张成轩讲完这些,笑着耸耸肩。然后叹了口气。
我没有说话,只是摸摸她的头:“傻的你。沈严有沈严的故事人生,林子诺有他自己的生活。怎么能一样呢……也许只是你自己的感觉吧!
我就不觉得他们哪里像了”
“陈思语!你懂个屁啊……”
那个冬天索性不算太冷。
在张成轩很多次带着林子诺过来蹭答案抄和我好几次路过隔壁时习惯性的逗留看看韩蕾在干什么时,春天已然带着复苏的情节和故事来到了全新的一年里。
我依旧不咸不淡的当着我的数学课代表。
张成轩也还是像我看到的那样没心没肺。
不同的是,那一年新春到来后。我便能在办公室里时常碰到韩蕾。
后来两人相聊甚欢时韩蕾告诉我,她们数学老师作为班主任,以不喜欢前一个数学委员的办事效率为由换了她当课代表。
于是,似乎故事的进展和上帝写好的剧本安排一样。我就这样认识了韩蕾。也开始和她说话。
最初的时候,能从她口中说出的,也大多都是些张成轩告诉过我的。
至于韩蕾还有一个姐姐和弟弟这件事,就是韩蕾自己跟我说的了。
初一的天,记忆中就总是那样淡淡的。
源自一个课间的闲聊或者打闹。甚至是一个愿意互诉衷肠互相陪伴的朋友。就足以构成一个完美清新又甜蜜的青春。
一个月后,张成轩生日。
对于张成轩经常过生日这件事,我是并不感到新奇的。毕竟已经熟悉这么多年。
再者,以林子诺见过的朋友和他的经历来看。似乎他也是习以为常的。
前一天中午,张成轩跑来班里跟我说打算出去玩时。我是一脸诧异的。
毕竟这样新奇的画风以前并没有过。但出于是她,我并没有拒绝。
晚间回家我上楼邀请韩蕾一起去的时候。
正在书桌前看《泪茧》的韩蕾看着我的眼神里显然是满眼的不理解和别扭。
如果说比起张成轩,我是个很少过生日的。
那么相比之下,韩蕾就是个从来不过生日的。
之间原因种种,后来韩蕾提及时也总只是抱着欣慰的态度说谢谢缘分的安排,能够让她遇见我。
无奈,当时的我并不清楚此间关系。索性每次她提及,我都当做充耳不闻。
在我的劝说下,韩蕾还是答应一起出去玩。
那天晚上张成轩难得下楼来找我,当时她蓬头垢面的样子俨然一副管你怎么看我反正我就是要洗洗睡了的不屑。
我鲜少看到那样家常状态的她。
月亮的余光打在院子前面的绿萝叶子上。
张成轩那天就靠在我屋子门框上,睡眼朦胧的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跟我讲:“陈思语,要是沈严在就好了哈!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无奈又怕太多的记忆翻涌,只能劝她不要多想。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成轩突如其来的频道打断——
:“陈思语,以后我的每个生日你都得在!”
我听的一愣,只是笑笑。也竟莫名觉得暖心。
只是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一个人一生里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巧笑嫣然。又有多少天真的纬度可以拿来只去思考是否我们人生的每一个转角,该在的人都会在。
第二天晚上如约,我们去了当时的剧场广场给张成轩庆生。
如我所料,林子诺并未缺席。韩蕾也在我的软磨硬泡下参加了这次聚会。
晚上七八点,广场的门已然关了。
我们买了很多蛋糕零食饮料坐在外面草地上聊天。
我记得林子诺那天带了好多瓶喷雪来。
我曾经在刚到县城时看到圣诞节里有别人家的小孩用那个东西喷在窗户上,墙上……圣诞树上。
那天晚上大家一起疯的很尽兴,以至于韩蕾这样看起来温柔安静的妹子也能抱着几大罐喷瓶让我淹没在漫天泡沫里。
九点多余,广场上已经几乎无人。
我们带着一大袋食品刚刚准备开始胡吃海喝时。超市旁边的垃圾桶里一位老头婆娑着身影蹒跚过来坐下。
林子诺和张成轩都没有注意太久便打算换个地方。
我们走到一半时,我回头看到韩蕾从袋子里倒了一杯矿泉水递给老人家。
那个动作轻微沉默又一言不发。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说了一句:“爷爷,给你”。
我从前面折返又回到她旁边把手搭在她肩上拍了拍。“走吧”
韩蕾回头看着我呆了一秒,然后笑着说了句谢谢。
那是她第一次对我说谢谢。语气里不尽清淡但又藏山显水。是我读不懂的情绪。
很多年后,我和张成轩之间似乎能够达成一个一致默契的约定,我不再提及沈严,而张成轩也不再提及韩蕾。
直至大学毕业后我去了重庆才知晓。那些能让我们在烈日下深藏不露却在每个深夜里搅动着每个人痛觉和知觉神经的,即使无关风月,也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