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一篇霜降第二天写的文章)
昨天忙碌了一天,偷空打开微信朋友圈,才发现已经是二十四节气中的霜降了。
霜降是秋季最后一个节气,也意味着冬天的开始。小时候对节气没什么概念,只记得似乎还没有到霜降的时候,田野里就已经铺上了一层细细的白霜,农作物也基本颗粒归仓了。当然,我说的是北方,我小时候生活过的辽阔的东北平原。
小时候,家在林场,那时候,上到林场科室官员,下到平民百姓,除了从事林业生产,家家都有一亩三分地儿。房前屋后还有菜园子,黄瓜、茄子、辣椒、西红柿……完全自给自足。至于那一亩三分地儿,种上土豆、玉米、大豆,除了自家人吃,还可以拿来给鸡鸭猪羊当饲料,余下的可以卖钱;种上白菜、萝卜、大葱、大蒜,则大部分储存起来冬天吃。
曾经和一个北京的大学同学聊天,她说小时候家里每年都要买冬储大白菜,街坊邻居家家都买,整整一栋楼的楼梯间里都被大白菜堆满了。可见大白菜对北方人的重要性。
对于北方人来说,大白菜最大的好处是不似其他绿叶蔬菜那么娇贵,冬天里方便储存,其次的好处便是可以腌渍成酸菜。白菜、酸菜、土豆、干菜,是那个年代东北冬季餐桌标配,这也应该是每个东北80后共同的儿时记忆吧。
至于酸菜,我记得,家里的酸菜缸比我高出一大截儿,抬头仰望只看得见压在白菜上面厚重的大石头,随着大石头夜以继日的重压,白菜会渗水出来,水舀出去之后,继续压新的白菜进去,直到再也压不进去为止。
腌渍好的大白菜酸酸脆脆,可以生吃、可以炖、可以炒。我最爱的酸菜炒粉条,怎么都吃不腻。自从读书离家,来到距离故乡直线距离3000多公里的大西南,十年间吃遍了我所生活的城市里大大小小的东北菜馆,每次酸菜炒粉条都是必点菜。而且,我只通过这一盘酸菜炒粉条,就可以马上断定这家东北菜是否正宗。遗憾的是,大多数老板为了迎合当地吃客,也或者是为了节省原材料的运输费用,酸菜用的是本地大白菜,粉条也从土豆粉变成了本地的红苕粉,怎么做都找不到从前的味道了。
有人说,所谓乡愁,其实愁的就是自己的胃得不到慰藉。想想也是,离家之后,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抛开学习和工作上的七七八八,翻过秦岭大巴山,越过长江黄河,以看望父母的名义回到家里大快朵颐!
这些年来,报喜不报忧,我对父母是这样,父母对我也是这样!属于我们共同的时间不多,每个人都在小心呵护。尽量让每一分钟都充满快乐和温馨,已然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直到有一天,姐姐对我说,妈病了,住院了,但是现在好了,已经出院了,你不用担心。
又有一天,姐姐对我说,爸病了,住院了,好像有点儿严重……要不,你回来一趟吧?
顾不上手里的工作,向上司请假的时候已经泪崩!什么领导眼里的好印象、什么评先评优、什么晋级升级,此刻都是浮云!
回家之后,只在医院里陪着爸爸待了五天。晚上一直不敢熟睡,一会儿担心他吸氧的管子掉了,一会儿担心仪器停了,悄悄爬起来去看他,反倒把他吵醒了。直到医生说,已有好转,等待手术,才稍稍放下心来。这几天,我给爸爸穿衣服,理发,洗脚,他什么都没说,却把我给他洗脚的照片配上一句“乌鸦反哺,羊知跪乳”发到了他的朋友圈里。看到评论里一片叫好,我却羞愧得无地自容……为什么,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反哺和跪乳?
想起小时候,和姐姐躺在农用四轮车的车斗里,躺在一堆冰凉的大白菜上面。四轮车行驶在凹凸有致铺满白霜的田坎上,摇摇晃晃,从沉沉落日摇到繁星初上。我们俩则颇有兴致地在清冽的秋夜里欣赏星空,畅想着对彼时的我们来说像星星那样遥远的未来。我们在星空下畅想的人生,像星空一样的精致和壮阔!大到我们姐妹未来的人生规划和如何让父母晚年生活丰足,小到自己赚钱后工资的分配和买什么书来读……
而现实呢?虽然没有和理想背道而驰,但是也没有和理想并行不悖。如今,从小酷爱画画的姐姐,自从步入社会就再也没有拿起画笔,整日为生活奔波劳碌;而我,工作、成家、生子,感觉每天都在超负荷运转。我们都在谋生、都在为自己的小家做贡献。尤其是我,几乎已经无暇顾及父母了!
“父母在,生命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爸爸住院期间,想这句话时,真如醍醐灌顶!以后每次遇见,都忍不住潸然。已过而立之年的我,终于弄懂了一件人生大事!
那些人生中最应该珍重的人和事,往往最容易被我们轻视,因为我们已经习以为常。当突然有一天,你的世界不再按常理出牌,你惊慌失措的想挽回,很可能到那时,一切都只是徒劳了。
从此我人生的关键词又多了一个:珍重!珍重!!珍重!!!
爸爸现在情况比较稳定,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做手术了。医生说手术之后好好保养,应该没有大问题。已经吃了命运重重一记的我,从此绝不能再掉以轻心!能够陪伴父母的时候,开心的陪他们一起吃大白菜,不能陪伴他们的时候,则要奋力策马加鞭,离璀璨的星空近一些,再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