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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师傅擦完机器上的油污,汗流浃背,拍了拍身上灰尘,忙走到窗口落落汗。
凉风嘘嘘地吹在他的身上,他自然地张开双臂扶住窗台,面向窗外。
怀着一种复杂心情,两眼直勾勾地眺望着远处的山川和大地,思绪万千。
修长的两道浓眉在风中摇摆,两脸颊深陷,显得鼻梁高处许多,满脸胡子拉碴,刚刮过,好像瞬间又冒出来了。头上合格的安全帽仿佛大了许多也重了许多,脸盘被掩住1/3。
我本打算请教他个问题,走近他身旁,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我不敢打扰他。
2
过一会儿,我的手机铃声突然想起,他才发现我一直站在他身旁!
“康,什么事?”
“奥,没什么,我想问您今年贵庚?我要填一张表。”
“虚岁57”
“老了,不中用了,吃也吃不动,干也干不动了。”
“怎么能这么说,我看您这身体,是老当益壮,一个顶仨。”
“五年前,早晨吃五根油条,一碗老豆腐,中午和晚上各吃三个馒头,一大碗烩菜,还要喝半碗蛋汤。”
“那时候一天工作10个小时,晚上还要加班,总是感觉饿,从没感到累。”
“真厉害,身体这么好,还能干10年。”
“不行唠,可两个儿子都还没结婚,刚给买了房子,现在结婚彩礼也水涨船高,普普通通人家彩礼20多万,还没说小汽车,三金等花销。咱家穷,彩礼要的更多。”
3
人生须知负责任的苦处,才能知道尽责任的乐趣。
“如果身体允许的话,再干五年,把彩礼钱给准备好,告老还乡。满脸的皱纹舒展开了许多,仿佛看到孩子完婚情景,嘴角上的肉自然向上弯!”
“您退休了有何打算?养老院吗?”
他沉思了片刻说,“城里人有退休金,每月按时有稳定收入,住高楼大厦,吃的是鱿鱼大虾,出门最低也是公交车,想去哪游就去哪游,一招手车就来了,走不动了,养老院。”
“我们乡下人可没恁条件。我们那里以种粮食为主。一年收入几万块。”
“平原地区,全是水浇地,现在种地都是机械化耕种,收割,入库,一条龙。”
“只要播种和秋收时间忙几天,平时撒点农药,除草剂。”
“没有那么多土地,许多人选择外出打工。他就是这样,家里还有20亩地全包给别人耕种。”
“村里打工人老了没人用,就回家种地,够吃够喝,暂时不用儿女们添麻烦!”
4
就像他的父亲,去年刚去世,享年89岁,一直是一个人住,三个孩子家都不去,过着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
前些年还养一条可爱的大黄狗。总是温顺善良,从不惹人生气。
一次他父亲发烧,他让在炕上一动不能动。大黄给他不停喂水,还叫来孩子们。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眼圈湿润了,歇了好一会才颤抖着嘴唇说,忠实伙伴经过那次不久也去世了!
后来养两只花猫陪伴。给它们喂食,给它们梳洗打扮,和它们聊天。常常一个被窝睡觉。每天喵喵喵叫醒他起床上地干活。
睡着了再没醒来!
本以为他会不难过,没想到他笑着说,农村里这是福气,阳寿到了!没有受病痛折磨。
能看出这就是一个老父亲为子女辛苦一辈子,最后的夙愿!
当他问道我情况,我如实回答,有退休金,还是双职工时,他张着嘴巴,瞳孔放大两倍。
惊讶?羡慕?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一整天我都沉浸在这件事里。
眼前仿佛看到他们村破旧的窑洞,一马平川的田野,一条小河沿着田野边缓缓流过,一位老人佝偻着腰满头大汗正在田间打除草剂,身后还跟着一条大黄狗!…
人总是不停的往前比,从没有看一眼自己拥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