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停着,跟死了一样,推开窗,新鲜的空气,自会到来。
7月12日
最近,爸爸生病住院。
从市里到省里,从胸外科到脊柱科到现在的神经科,怎么搞定这个小小的瘤子?
周一教授回来可能会有结果,安心等……
记得很清楚,3个星期以前的周五,请了假,第一次来省会医院,今天刚好是3整周。算来大概一个月前,开始跑爸爸身体的事。
一个感受:
除了健康,啥都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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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主题。这个号有段时间了,一直想写,一直没写,可能今天来写更有意义:救活自己!
透过零星留在玻璃上的雨珠,地平面和18楼是车水马龙和一床半卧声声入耳的距离。
病房里安安静静,走廊不时传过推车伴着脚步的声音,偶尔有医生护士和患者进行交谈。我在窗前远望,有限的视线里,楼房高高低低,层层叠叠,近处,红灯黄灯不时在我眼里闪烁,车中间人两边,去,来,来,去……
他们每动一步,我眼前的清晰就被抽走一分,每一步都似乎让我和他们远离一分,慢慢模糊,渐渐遥远,红灯变成了泛着红的彩泡,不清楚了不清楚了,我的身体好轻,贴着椅子,一动不动。我好像定住了,在空气的透明的怀抱中定住了。
突隆隆,临病床倒水的声音,有点救命稻草的味道,它在提醒我:嘿,你老爸没喝水呢。是呀,我似乎终于可以做点什么了。
但我仍旧坐着,懒得管那些声音。空气啊,把我吞没吧,我等待着自己的消失,准确地说,以我见得着人间,人间不知我的姿态消失,我看见自己软软地靠在椅子上,端详着时间的洪流,走吧!走吧!
依旧软软地靠着椅子。
我记得我的任务---陪爸爸。怎么陪呢,爸爸睡觉,我坐旁边。讲话吗,讲,刚刚临床倒开水,就给我制造了和爸爸多讲几句话的契机。大多数时候就这样静静待着。时间仿佛凝固在这间特殊的房间里,悄无声息。无聊吗,无聊,不知道说什么,看什么,手和脚不知道怎样才舒服自由,但它们都知道,主治医师出差,手术方案未出,爸爸也不想外出,应安心等待。
看书吧,门口旧书屋拿了一本《宦海升沉录》,校点张正吾说,小说以袁世凯大半生的发迹和排挤弃官为线索,揭露和批判清王朝京师满汉大员的劣迹及其内部斗争。看看民族危亡之际的国人,打发时间也不错呀,若是平时我应该有兴致的。
摸着发黄的书页,密密麻麻的字,袁世凯初出,渐得荣禄信任,谋变法,康无谓(康有为)撒谎(与历史写的有点区别),六君子被杀。我努力清思路,再加书卡看一行后推一行,尽管如此,常常看完半页,记忆仍停留在前面一事,更不可能思考,完全断篇,只能又翻到前几页,恍恍惚惚,不断往复,还是可数的几页。
玩手机呢,打开,软件几页,哪个都没有兴趣点开,锁屏,8:20。
仍旧软软地靠着椅子。
……
去打饭吧,爸爸的一声喊,如雷如电,正是时候撕掉我的混沌。打开手机,我看见了12的字样。
做点什么吧,把心找回来。一股力量从脚底涌上来,起身,出门,我给朋友打了电话。
朋友:白一。
我:听到你的声音好开心啊!
朋友:怎么样?
我大步走着,仿佛看到了窗前软在椅子上的自己。
我:我不知道怎么了。看不了书,可能。没想到,我连手机都玩不了。
朋友:你可以看电影、追剧呀!
我:知道,《向往的生活》好久没追了,但我就是想不到要点开它。我好像什么都没了兴趣,我知道我在停着,但我没有动的想法,默认这么停着,跟死了一样。对,死了一样,活着的死人。
朋友:你是压力大。
我:没有压力呀,至少不至于这样,我不是医生,再怎样想这件事都没有丝毫作用。
朋友:可能是自己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压力。
我:真的没有,我只有医生告诉我比想象要坏些的判断时,懵了一阵。
朋友:你可能潜意识里没有真正轻松。
我:不知道,怎么会呢,一切没有结论,而且来得及,我已经过了懵的时候。
朋友:你只不过骗了自己。
我:真的没有,我现在充分信任医生,我什么都不懂,我愿意听医生的。
朋友:你也说自己不懂了。
我:是,知道的那晚我放大了神经科医生说的风险,下肢瘫痪,这些字眼,在我脑子里太清楚了,或许怕吧。
朋友:是啊。
我:选择手术就相当于把爸爸的命交给了医生,一个目前连面都没见过,完全不了解的人。我知道医生是来帮助我的,但我还是排不出某些情绪,如果我会,恨不得自己给爸爸动手术。
朋友:你能吗?
我:好像不能,我只能他在旁边待着。我之前很不理解爸爸说他怕痛,痛其实只是表达他的一种恐惧而已。
7月13日
或许我的什么都做不了,是承担的过渡,尝试承担是长大的一部分。
选择在这里记录的时候,我又有了力气。
推开窗,凉爽的风窜进来,
这种新鲜,好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