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半居随笔」爱如雪落,静默无声

叶磊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小雪的,他不太清楚,但他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给了他最美好的爱情期待。

小雪是叶磊的老师,严格来说是家教老师,他知道不能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可是,只要她出现,他总是不能控制自己喜欢她的那颗热切的心。

他第一次约她,是在一个凉凉的初冬,那天天气阴凉,是个出游的不错的日子。其实也不算约会,因为她也许并不知道他喜欢她,他只是邀请她去树林里摘野果子玩,就当轻松一下,缓解考试前疲惫的身心。他原本以为她会拒绝的,但她没有拒绝,她还开玩笑对他说:“就当是放假,不过补课费仍然要付哦!”他笑了,她也跟着笑了。

就这样,叶磊带着小雪一起跑到了乡下的一片山林里。他们从千叶湖边的小路绕上山腰,进入了茂密的树林。那时,太阳被灰色的云层夹裹着,雾从林间升起,湖面上冒着水气,冷风扫得树林里一片哗哗的响动。他们在树林里走到一平空旷的地方,稍作休息。天气有些干冷,浓密的树林里却显得潮湿,树叶上晶莹的水珠儿不时落下,纤小的枝条随风摆动着。他感到局促不安,单独跟她在一个没人的地方令他有点心慌意乱。他望着她的身影,她的确很美,很迷人。他的眼睛不断地往她脸上瞅,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他喜欢这个家教老师,这个正读大学的美丽动人的女孩儿。

“怎么啦?”小雪偶然转头遇上他紧盯着她的目光,便若无其事地问。

“没,没什么。”叶磊的心一片惊慌。

“坐会儿就去摘野果子吗?”她问。

“嗯,当然。”他点点头。

小雪微微笑着,觉得叶磊很可爱。不过,她对他的感觉还有所保留,努力地克制着那份慢慢滋长的情感。她总是在心里提醒:把他当成一个大孩子,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他是她的学生呢。她在一块干裂的石块上坐下,他就在她脚下的空地上坐下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我这个学生怎样,还算不笨吧?”

她笑盈盈地说:“不笨呀!呵呵。”

他又问:“你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她想了想说:“一年吧。”

“才一年啊,时间太短了。”他回头望她,一副忧郁的样子。

“呵呵,我要毕业了呀,哪能一直留在这儿。”她耸了耸肩,笑了。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各自的事。他不敢转头向后望她,他就望着地下,间或瞧见她美丽的双腿晃荡。黑色的长袜把她的踝骨和小腿勾勒得清晰而美妙,墨蓝色的冬裙罩在膝盖处,裙摆偶然被风吹起,他的心随着一阵紧张发颤。她先是望着别处,后来察觉到他的紧张,就说了些轻松的话题来打破沉默。她觉得他就像一张没有染过墨迹的白纸,是那般纯洁而真诚。她开始疑惑,与他独处竟带给了她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悸动。他对她存有的那份纯朴的爱慕,让她不禁有些迟疑,一心想要阻断他的念头不像先前那般坚决了。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许久。

“咱们去摘野果子吧?”她站起身说。

“好啊。”他也从地上站起来。

他们钻入了树林里。叶磊很熟练地摘野果子,山坡上的大树、土沟里的小树,还会一溜烟似的窜到了高大的枝杆上…… 没多少功夫,他就摘了一袋子。小雪摸索着不敢上山坡,怕脚下滑摔下来,就在平坦的地面上朝前望着,几次想上前爬树都害怕地退了回来。后来,她干脆不摘了,就看着一边的叶磊摘,也挺好玩的。

她一会儿指指这里,一会儿指指那里,口里一个劲儿地喊:“叶磊,快,摘那颗。”等他迅速跑过来还没来得及摘,她又发现了另一棵树上的果子,于是兴奋地喊:“叶磊,快,那边也有。”他转头看看她,又按她的指示跑过去了。她咯咯地笑个不停,他也跟着她笑了,树林里荡起一串串清脆甜美的欢笑声。末了,他拎了两大袋子野果儿,然后扛上了肩,来到她面前。

“差不多够了,走吧。”他笑着说。

“嗯。”她跟着他走。

两个人在林间慢悠悠走着,踩得脚下厚密的落叶沙沙作响。鸟儿不断地从这边树上飞到那边树上,啼叫不停。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忽然变了,浓密的乌云遮住了天空。一阵小小的冷雨下了起来,雨点开始簌簌的打在树叶上。

“下雨了,快点回去!”他对她焦急说。

他们一人拎着一袋野果儿,急急忙忙赶回去。等他们从树林里窜出来,整个山野,已经烟雨蒙蒙连成一片了。他一看急了,顾不得多想,于是一把牵住她的手,拉着她在山路上跑起来。这种纯属下意识的动作,他们俩起先都没有觉察到,直到离公路不远了,彼此才感觉到这点。

他们俩都吃了一惊,她挣脱了手,他往后一退,口里喃喃说:“小雪,对不起!……”两个人都脸红了。他不敢抬起头来看她,手抖个不停,装野果儿的袋子打着颤,像要掉下来。慌慌张张地静默了一会儿,她继续朝前走,他才跟着往前一块儿走了。

他们在一个十字路口分手道别,他想送她,她不让,他叫了个出租车,她只好坐进去了。雨,越下越大,车窗外雨声如潮。叶磊就这样目送着出租车,离他越来越远,他痴痴地望着车里朦胧不清的小雪,心里回味着和她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一缕甜蜜涌上心头。小雪坐在车里,转头呆呆地朝车窗外望了许久,数着雨滴,终于在车拐弯后,他的身影不见了。

如果叶磊对小雪的爱恋只一心藏在心里,而不用书信写下来,也许会造就一段美丽的爱情也说不定。不久后的一天,小雪突然被叶磊的母亲辞退了,原因是他的母亲看见了叶磊写给小雪的一封情书。这对即将迎来高考的他来说,是一个特别令父母担忧气愤的事情。叶磊的母亲绝不允许在这个时候,发生儿女私情,还有什么比儿子一生的前途更重要的事情呢?她冷嘲热讽地辞退了小雪,并告诉她,不准再缠她儿子。小雪苦笑不得,压抑着满心悲伤,答应了她。

小雪走了,就在那年的冬天。而叶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最后一次见到她,她向他说了声再见,他瞬间懵了!他急切地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她的表情冷得让他不敢说话。两个人站在冰冷的街道上,周围一片沉默。天空卷着浓厚的乌云,缓缓移动,风开始一阵阵地刮,间或从空中飘下零零星星的雪花。

她转身向前走去,红色的围巾被寒风高高地抛起。他忍不住跟了上去。风呼呼地袭来,将他的心吹得冰凉。他看着她冰冷的背影,对他不理不睬,这陡然转变的态度让他不知所云,他快要疯了。这座城市被寒风吹得白茫茫、灰蒙蒙的,雪花磨擦着、旋转着,从天空跌落,街上一片清清冷冷。

突然,她停下脚步,转身对他说了句:“我要走了,别再跟着我!”

他一听,脸色骤变,皱皱眉,惴惴不安地问她:“为什么?不是还有一年吗?”

“不要再问!”几片雪花落在她美丽的脸上,她冷冷地说,“回去!”

“小雪--”叶磊还想说什么,但她没理,已经转身快步朝前走了。他无助地抬起头看着风雪中的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脚根像下了铅,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天空已经阴云密布,凛冽的寒风呼呼啸啸,肆虐山城。雪,逐渐变大,密密麻麻,落在掉了落叶的光秃秃的树杆上。叶磊魂不守舍地望着小雪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他才魂不守舍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踩着洁白的雪花,哆哆嗦嗦晃着步子,听着耳边的窸窣雪声,心里空空荡荡的。天空泛了白,雪花一团团、一簇簇从空中飘落,漫天飞舞。他就这样迎着寒风大雪,悲伤沉闷地回到了家。

夜晚,他站在窗前,回想小雪给他补习功课的情景,甜蜜而又悲伤。他索性推开窗户,窗外寒风凛冽,一团团的雪花打得灰暗的窗台沙沙作响,他的心也跟着跳动不停,颤抖不已。他捧着那本她最喜欢的张爱玲的书,眼前立刻浮出她对他冷冷冰冰的态度,他伤心地流下了清凉的泪水。他静静地站立着,间或抬起头,望窗外雪花飞舞,一股寒风拂来,他的心也凉了。他伸出手,接着洁白的雪花,想着她,她还好吗?雪花很快在掌心里融化,他的心也跟着化了。

就这样,他每晚都会看窗外的雪花,然后想她,他在心里期盼着,总有一天,他会再见到她。可是,他的愿望,再也没有实现,他再也没见到过她。他们懵懂的爱情,如同那天空掉落的雪花,只是短暂地一现,就很快融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雪一直遵守着叶磊母亲的约定,再没找过叶磊,她所有对他的影像,都停留在那个寒冷的冬天,那阴沉的天空依稀飘落的洁白的雪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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