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文为长篇小说，共97章，34万字，原发于豆瓣阅读（第三期豆瓣拉力赛参赛作品），现已过签约期，特转简书个人账号，以示纪念。
01
彭淑萍按美英给的地址找到二姨家。二姨吓了一跳。
她听外甥女说过这姑娘的事，但没想到女子胆这么大，一个人就找过来了。
等彭淑萍狼吞虎咽吃完饭，俩人在灶房（陕西俗语，意厨房）边收拾边说话。
二姨说：你都来了，不让你见一面姨心里肯定过意不去，可是姨实话实说，人家只是让姨介绍，可没说一定能成。
姨，这我知道。您放心，能让我见一面，我已经知足了。
按二姨的安排，觉得晚上去最好。
彭淑萍开始不明白，二姨说后头你就知道了。
忙着帮二姨拆被子的彭淑萍听了这句话，低头想了几秒，一抿嘴，笑了。
二姨心说，这女子真聪明。
02
正常相亲都在白天，白天光线好，看得清认得准，所以，李兴发的妈柳娥娥看到二姨和她身后的彭淑萍时，先是楞了一下。
二姨却不管她，笑着自顾自往里走，边走边说：“嫂子，你托我的事我给你办成了，这不，人都带来了，淑萍，快叫婶儿！”
彭淑萍大大方方叫了声“婶儿”，声音又脆又亮。
听到动静，正屋门帘一掀，走出来个男人。
四目相对，彭淑萍对着男人又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又叫了一声“哥”。男人征了一下，站原地不动了，一双眼睛定定地看在彭淑萍脸上。
柳娥娥心里冒出一句：完了完了。这傻儿子指定是看上人家了。
03
二姨始终主导着谈话的节奏和方向，介绍完彭淑萍的大概情况，她站起来拍拍腿，“婶儿，我还帮别人带了个话，要去西头找个人，这样，淑萍就留这儿，让俩娃再了解了解，我忙完了来接她。”
不待婶儿答腔，她又给李兴发嘱咐“兴发，多照顾照顾你妹子，她对这儿生（陌生），别让她害怕了。”
柳娥娥想说的话被儿子的“好好”全堵了回去。
等她送完二姨回来，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彭淑萍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儿子嘿嘿地笑。
柳娥娥站原地想了会儿，叹了口气，撩了帘子。
彭淑萍没想到柳娥娥能把话说得这么明，当着李兴发的面，她说她觉得俩人不合适。
她说得很真诚，很坦白，“婶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你看，兴发性子弱，婶想着也得给他找个和他相当的。”
这话的意思是说她性子太强，人太厉害？！也是，能一个人走到山外自己寻婆家，咋能不厉害！
李兴发在旁边急得老张嘴，可每一次，还没说话就被他妈截胡。
彭淑萍看看母亲，再看看儿子，她慢慢琢磨出自己哪儿做错了。
在她家，父母重男轻女严重，从小到大，只要俩儿子觉得好的、愿意的，她爸她妈就举双手双脚赞同，所以，她以为，李家也是。
所以，她把重心放在让李兴发喜欢上自己；所以，她以为只要李兴发喜欢李兴发愿意，他妈，不会成为问题。
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娥娥表完态，拉过炕头的针线笸箩，从里面拿出一只袜子补，李兴发的目光在彭淑萍和自家妈脸上来回移动，半晌挤出一句：“妈，你咋、你咋这样咧？”
04
柳娥娥慢调斯礼：“女子，你也莫怪婶儿，你以后当了妈就理解我了。”
“婶儿，我理解，我理解。”声音越说越低。
李兴发又要说话，柳娥娥大声呵斥他：“你出去！”声音之大，把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彭淑萍像被针扎了似地跳起来：“婶儿，那我也、也出去吧？我在外面等我姨。”
柳娥娥心说，在外边等，不得招四邻八舍议论啊，算了，反正话都说明白了，就让她在屋里呆一会儿吧。
她心里遗憾着，顶好一姑娘，啧啧，就是胆子太大了，兴发估计降（xiáng）不住她。
干等着也不是事，于是，过了一会儿，由柳娥娥起头，俩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话来。
05
柳娥娥说的无外乎打听彭淑萍家里的情况、村里的情况，对这些，彭淑萍有问必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好像是知道亲事无望，以后再不会见面，索性把底儿兜个精光。好像这样能弥补她是个实诚人似的。
柳娥娥听到彭家爸妈打算用女儿换十万块彩礼给俩儿子娶媳妇时，脸上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这咋行呢？你要给他们说啊！说不通也得说啊！肯出十万块，那得是什么人家啊！”她担心的和彭淑萍原来怕的一模一样。
彭淑萍帮她穿针，苦笑着答：“我做不了主。要是我能做主也到不了现在。”
她的笑刺痛了柳娥娥。
她凑近，边想边说，“要不，让你爸妈等一等，我跟你二姨一块再帮你寻个好人家，又合适又能出得起彩礼？”
这话说出来她都心虚，但一想到自己也是山里出来的，忍不住想安慰面前的女子。
一辈子，几十年呢，如果碰上一个恶人，咋过啊！
06
由这个话题开始，她们越说越深。柳娥娥为了安慰头越垂越低的姑娘，主动说起自己以前的一些事。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二姨没有回来。
又半小时过去——
柳娥娥渐渐咂摸出是怎么回事，脸色又开始不好看。
彭淑萍一见形势不好，马上站起来挪板凳：“那啥，婶儿，我就不等了，我自己走吧。我认得路，能回去。”
她怕晚了对方对她印象更加不好，匆匆说句“今儿谢谢婶儿”，就小步快跑地出了李家门。
院子里假装劈柴实则偷听的李兴发急得跟到门外，转身埋怨母亲，“妈！你咋能让她走呢？这么晚了，路上出个事咋办？妈，亏你还成天烧香念佛呢，人在眼前都不帮，还指望你做啥善事！”
柳娥娥被儿子抢白得有些下不来台，信步走到门外，天黑透了，街上没有一个人，这女子腿脚倒挺快。
“妈，你想好，要是人家出了啥事，你看看你咋给二姨和人家家里交代！”
黑黢黢的街道，让柳娥娥联想到眼下包谷也高了，有时下地，她一个人走两边都是包谷地的路，大白天心里都慌，再想想刚刚才被拒亲的姑娘。
她一指儿子，“你、那你把她撵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