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三日,周末。六中的郭校长提前约大家去他老家打笋,我从未体验过竹林里打笋,想象在青青翠竹间,我拿把镢头挖呀挖呀挖出一个大大的竹笋来!虽跟人家不熟,也不顾还有要事在身,仍欣然前往。(我知道打笋是当地土语,便想当然认为是挖笋)
郭校长上午接着我们,一行十多人驱车奔往群山深处的老家。一路环山路,道路一面是石壁,一面是悬崖,路面没修好,靠悬崖边的护栏大部分已经倒了,郭校长说是2016年的山洪把道路冲毁了,现在正在维修。郭校长车开的飞快,我不由得提醒说慢点就行,心里有点小怕怕。郭校长说路是近几年修的,原先的山路,就是峡谷里的小溪,他在村小工作时,都是肩扛着学生的教材进山,考试时的试卷,也是肩扛手提出入山。村子里,一辈子没走出过大山的人大有人在。
窗外全是绿色,遇到好风景,停下车来让我们欣赏。我看到深深峡谷里的小溪,边上旧路是看不见的。心想若是我靠一双脚出入山,可能我会选择一辈子不走出来。
这边的山连绵不断,没有平原隔开,颠覆了我脑海中山是一大座一大座的概念。环山路从这座山峰又绕行到那座山峰,车窗外满眼青翠,山尖尖上都植被茂密。山顶与山顶间有云雾缓缓穿行,越往里走,山上的竹子大片大片多了起来,到郭校长的村寨,居然从下到上全是竹子!郭校长说当年毁林造田,山上的树都被砍掉,结果树没了,田毁了,竹子大片大片肆意横行起来。政治运动真是无孔不入啊!这偏远的深山老林,照样被风卷残云。
一路随处会遇到小瀑布似的流水,石壁间、岩缝里、山沟中都有哗哗的水声,已经在山顶上了,水还这么丰沛!感叹我大潍坊海边城市经常终季干燥无雨,我多想建个水池把哗哗的流水存起来啊!当地人真体会不到水贵如油啊!
六龙山可能是一大片山,我分不清,这儿山上都是竹子,经过小镇时看到文化墙上写着:六龙山拔笋节,郭校长说这边的笋是山笋,不是毛竹笋。我们迫切要去体验一下,郭校长就带我们到一处路边停车,说边上山坡是他亲戚家的,可以去打笋。山里每家都有一大片山林,叫自留林。
我们欢喜雀跃沿着一处山溪往上爬,溪水全被竹林覆盖,路面湿滑,小心翼翼的踩着露出水面的石块前行,只听的水声潺潺,偶尔鸟儿清脆的啼叫几声。想起那句古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真是不懂啊,这天籁之音都不会欣赏,还多此一举弹啥琴长啸啥呢?大煞风景而已。
我们在此惊喜的拍照嘚瑟,郭校长已经开始从山坡竹林里往下扔竹笋了!这竹笋细细长长,像是甘蔗,包一层褐色的壳。我急切的从地上找活生生长着的,终于发现一颗,从枯枝烂叶间,褐色的笋子探出头来,有我两个指头粗,紧紧包着褐色外壳,头顶尖尖小帽,扮相随老,确遮不住盎然生机。
这个笋子,被我轻轻一掰,根部就啪的一声断开了,实在是该叫掰笋才对。
山坡可能连日阴雨,太过湿滑,我没能爬上去掰笋,他们就下来了。一块抱笋出了林子,我们就在路边剥笋了。我以为是把笋壳一层层剥下来,郭校长说,那样剥笋待费多少时间?他做起来示范,用巨大号水果削皮器工具从笋靠尖的位置往下一削,笋子就露出了娇嫩的肚皮,再把尖部一掰,顺势把笋皮在食指上一绕,再边做顺时针绕行边往下轻拽,娇嫩嫩的笋子就如同新生的婴儿般裸露出来。笋尖极淡的嫩黄,充满新生命的活力。越往下透出嫩嫩的绿来,不敢碰,婴儿的肌肤般娇嫩。再往下,绿意更浓点,仍是嫩黄绿。神奇的是,过了会,下段嫩黄绿泛出紫色来,上面的颜色也开始加深了。如同刚脱壳的蝉,开始时嫩绿嫩绿多么柔软脆弱,过一会就褐黄发黑铮铮铁骨了。他们说竹笋这会是鲜嫩的,回家要快下水加工,要不明天就老的不能吃了。现在回去,下段就老的咬不动了。这生长的力量,巨强大啊!
我们剥完了笋,仍感到没过瘾,郭校长就又带我们到了他妹妹的山林,这出山林相对不陡峭,我们边掰笋边拍照,玩的不亦乐乎!我们每人抱着一大抱竹笋出来,却不见郭校长踪影,打手机不接,山深林密又不敢找,我们就在路边等着。好长时间,却见这个汉子,背着一大捆竹笋从林里出来!足足五六十斤吧,比我们这十来人拔的都多!他满身汗淋淋,黝黑的肌肤,纯朴忠厚的脸庞,一点也不像个校长,地地道道的山民啊!我极其感动!听说这三年来,每年这个季节,他都请山东来的老师去老家拔笋,而他老家已经无人居住。他都是捎着一根腊肉猪后腿、若干腊猪蹄等贵重食物招待客人。我没有他的热情与厚道,周末不休息,不厌其烦的陪伴或熟或不熟的人。
其实来到贵州,本地老师的热情好客就深深感动了我无数次!这块地方的人,也像这边的山水一样无私、大气、潇洒。
回城已经很晚,天色暗了,群山黑了。鸟儿不在啼叫,确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如此熟悉!每当我静下来,就是这虫鸣声伴随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