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的一次迁徏，让我和弟兄们都走散了，好在妹妹家距我只有一墙之隔。妈妈两年前去世了，爸爸没有了成天陪他争吵说笑的人，一度变得少言寡语。
老人家今年已经八十有六，一双腿走起路来越来越沉重。我们一不在家，他就整天整天坐在屋檐底下，一个人眺望着门前尘土飞扬的马路，默数着马路上奔跑的汽车，以及三三两两的行人，偶尔和路人打声招呼。在太阳照耀下，他常常背靠墙壁，酣声如雷。
每天，只要我一回家，他就有说不完的话题。最近几天，提得最多的是燕子。
原来，妹妹家的屋檐下住了两窝燕子。房檐距离地面不高，爸爸就将自己制造的躺椅搬到鸟窝的左下方，只要有孩子接近，他就出言制止。以至于那两窝燕子十多口子，总是喜欢落在爸爸膝下，叽叽喳喳，一点儿惊惶害怕的神色也没有。
“学飞的小燕子，一站到电线上就挨得紧紧的，那是怕掉下来啊”！爸爸大笑着告诉我，“做了一辈子活儿，现在才有空看顾这些燕子”。
“刚从窝里落到地上的小燕子飞不回窝，急得乱叫，大燕子就从窝里飞下来，让小燕子跳到背上，然后背着娃儿飞回窝里头”。
爸爸惊人的发现还远不止这些。
“燕子窝好轻好轻，你去年扛梯子，一不小心撞下来一只燕子窝，你走之后，我把鸟窝捡到手里才晓得，燕子窝都轻成这样，那燕子就更轻了，一只大燕子也就几钱重，一旦落到老鹰嘴里，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小燕子长大了，就去远处造自己的窝，不再回家了。你隔壁陈伯说得好，燕子养儿空欢喜！”
可是，一转眼春天过去，夏天过去，秋天过去，冬天又到了。妹妹家的房檐下一片沉寂，常常只剩下爸爸一个人，静静地望着天空发呆。
“爸，我回来了”，每天下午或傍晚一回家，我就赶紧招呼爸爸一声，“你一直望着老天干啥呢？已经有人说你傻了哩！”
“没事”，爸爸笑一笑说，“现在年都过完了，燕子又要回来了。”
“是的，爸，燕子一回来，你就有一群耍伴儿了。”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发现自己的眼角里有泪水滚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