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
虽然这句话很鸡汤,但社长还是想用它做开篇。
因为与朴树有关。
一年一两条微博、许久不在社交网络出现的他,为了一部纪录片,发了两条推文。
言语之中,朴树毫不掩饰对这部片子的赞赏和推荐。
导演提出想用《空帆船》做主题曲,朴树一口答应。
曾经在《跨界歌王》里说“缺钱”的朴树,这次主动提出重录一版给他们使用,不收一分钱。
朴树说,他一直对原来版本(2017年发行)的《空帆船》有点遗憾,总觉得它少了一些东西。
这场持续一年多的念想,现在弥补了,朴树对新版的《空帆船》“巨喜欢”。
朴树说,“生活给他的是压抑的,但他释放的是正向,正向的不代表是欢天喜地。我喜欢大三儿的一个原因是,他心里的光,这是最打动我的。”
大三儿,是人,也是纪录片的名字。
这份打动朴树的光,在暑期档的尾声中,与许多观众产生了共鸣。
1
我爱这艰难
又拼尽全力的每一天
大三儿,原名唤作叶云,1970年出生,内蒙古赤峰人。因为在家里排行老三,从小头很大,他被大家称为“大三儿”。
他现在是一个工厂的清洁工人,每天的工作是打扫楼道卫生。
身高1.1米的大三儿,热爱自己的生活,尽管苦难待他不薄。
朴树说,看到大三儿的那一刻,就想到了《权力的游戏》中“小恶魔”的扮演者 Peter Dinklage。
“但他那个范儿,比小恶魔还酷。”
数年前,大三儿的两个哥哥皆因车祸离世;去年,母亲也因病离开。
如今,大三儿与父亲相依为命。
父子俩的日常对话总是充满了拌嘴的意味。
吃饭时,看着电视上辣椒的制作工序,大三儿会和父亲因吃辣的习惯争论不休。
父亲鸟叫的手机铃声,大三儿善意地嘲讽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整得这么时髦?
下一秒,大三儿自己的青蛙叫铃声“呱呱”响起,父亲立刻回怼:还说我,你的就好?
每天吃过饭,大三儿便挤着公交去上班。
“一个月的工资大概是1400元—1500元,赶上国家法定节假日发补助,有时能达到1900元。”大三儿对此心满意足。
大三儿厂里的几个工友,兵哥、朱朱、金航,都有不同程度的身体问题,不过他们每天都是乐乐呵呵的。
工友们这几年都结婚生子,对此,大三儿说他不觉得多羡慕。
大三儿说,1995年有个女孩子对他表示过好感,他没回应。他一直坚持着自己心中理想的爱情观,在他看来,他要找的人可遇不可求:
“她会用感情温暖着我,我也会用我的感情去温暖她。哪怕日子过得比较清淡,我也能跟她一起携手看夕阳。”
每个人都有一个彩票梦,大三儿也一样。
他经常在下班以后光顾彩票店,偶尔会中个小额的奖,但他的梦想是中500万。
大三儿说,如果中了500万,这钱一部分投资,买几间商业门市房用来出租,再留一小部分进行个人的奢侈,这样500万不至于花得太快。
这种预想,大三儿称之为“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大三儿多年交好的朋友阿皮,喜欢走南闯北,见识各地风光。
大三儿说,自己曾向好兄弟阿皮“含蓄地、婉转地提出了去西藏的想法,然后被含蓄地、婉转地拒绝了。”
一天晚上,大三儿和阿皮撸串喝酒时,正式提出了要出去走走的想法。
“要玩就玩个大的,我们去西藏吧。”这句话说完,大家沉默了。
大三儿的身体状况,意味着他要承担比别人高出数倍的高原反应风险。而严重的高反随时可能引发肺水肿、脑水肿,瞬间要人性命。
他频繁浏览网上总结的西藏旅行攻略和注意事项;去医院做全身体检,希望得到医生的肯定,但医生也无法对此打包票。
身边的人都劝他,可大三儿还是说:“为了这趟西藏,我不惜一切。”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朴树身上,年轻时某次演出回程的路上,车开到一半,朴树说,停车。同行的高晓松疑惑不已:“你干嘛?”
朴树盯着远处的天空:“我要看夕阳。”最后他就真拿着吉他在路边坐下,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回去的。
陌生遥远的西藏对大三儿而言,可能就像那天的夕阳对于朴树一样,极具吸引力。
“我不喜欢冬天,喜欢夏天,但一般在春天的时候我就很开心了。”
“人世间的事,越活越窄;天地间的事,越活越开。”2016年夏天,大三儿出发了。
2
准备出发
全程4419公里
伴随着崔健《一无所有》里粗犷豪放的歌声,大三儿、阿皮和摄制团队开着一辆越野翻山越岭。
一路上,阿皮都在留意着大三儿的身体状况。
一些需要站在高处才看得到的景色,阿皮会把大三儿抱到石头上,大三儿一脸喜悦,兴奋地拍照留念。阿皮开玩笑说:“一会儿你自己下来,你打110。”
走到一个有些坡度的观景台,大三儿有些体力不支,阿皮二话不说就背起他。
在充满未知的旅程中,这样的好伙伴,是大三儿的支撑。
行至拉萨,登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的台阶又大又高,阿皮又说要背他上去,被大三儿拒绝了。
“布达拉宫应该给我钱,我这上去得多不容易。”累得气喘吁吁时,大三儿还不忘这样调侃。
“你说要认命,啥叫命啊,我这人不认命。”即便到了大昭寺,大三儿也从没想过把命运交给神。
出来给工友买纪念品时,大三儿对商店老板砍价:“有缘千里来相会,二十块?”大三儿身上常有种独特的幽默。
逛完拉萨,大三儿又萌生了去珠峰大本营的想法。
“我只是把它作为一个高度,作为一个一般人到这儿的极限。别人由于种种原因如高原反应、条件恶劣或者身体状况没能到这里,但我确实到了这儿,我能到这儿,到这儿还没啥大事。”
在珠峰下的那晚,大三儿久久不能入睡。
导演拿起摄像机问他:“人家都说来西藏净化心灵,你净化了吗?”
“我啊,我心灵不纯洁吗?我今天想这个问题,我挺纯洁的。”
“你凭啥说你心灵纯结啊?”
“我不祸害人。”
这段对话让朴树感动不已,生活也曾让他尝尽了酸甜滋味:被抑郁症困扰,对很多事情提不起兴趣,把自己关起来疯狂地看书,唱《送别》时哽咽难当……
但去年演唱会上,44岁的朴树说:“如果全世界都丧心病狂,如果所有人都抢劫银行,如果成功就是高高在上,把别人践踏,打死我也不能。”
所以他欣赏大三儿,更欣赏大三儿这次力排众议的西藏之行。
那晚在镜头下,大三儿还吐露,这次出来他早已写好遗书,放在工友朱朱那里,此外没告诉任何人。
“朱朱,他能理解我,也支持我。”
这封信当然没用上。从西藏回来,大三儿又回归到了原本的平静生活。
每天坐公交车上班,跟三轮车主讨价还价,偶尔买个彩票,和父亲斗斗嘴……
纪录片最后,大三儿站在工厂门口那块写着“高高兴兴上班,平平安安回家”的石墙前,和工友开着玩笑,登上了朱朱的三轮车。
他的生活,还在继续。
3
我想好好××
我不祸害人
大三儿那句“我挺纯洁的,我不祸害人”,成了导演佟晟嘉这次远赴西藏的拍摄中,最难以意料的事。
这句话说完,巨大的失落感涌上了导演的心头:千里迢迢的西藏之行,为什么最后关头出现了价值意义上的断层?
可后来在剪片时,这段情节却成为了佟晟嘉屡屡回味、深受感动的一句话。
后来,因为这句话,朴树还带自己的团队做了一个“我不祸害人”的小短片。
谈起为什么要拍《大三儿》,导演佟晟嘉说,这源于大三儿的一个提问。
佟晟嘉是内蒙古赤峰人,和大三儿是邻居,也是发小儿。
年少时期的他是个不羁少年,惹不完的祸总要靠大三儿帮忙摆平。当年一心要考音乐学院,遭到家人反对,还是大三儿给他凑了两千块钱,送他去参加考试。
五年前,他过年回赤峰,见到大三儿,闲聊中大三儿问他:“如果北京这个行业消失了,你要怎么办?”
那时,人到中年的佟晟嘉忽然发觉,曾经亲密的人,对自己所从事的行业毫无所知。
佟晟嘉觉得,自己正一点点抛弃那个曾经温暖过他的地方。
于是他对大三儿说:我送你一部纪录片吧。
大三儿说,我也没什么好拍的。你想就拍,咱们就当是一块玩儿。
回到北京,佟晟嘉辞掉了工作,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大三儿》就这样开始了。
在采访中,导演佟晟嘉说自己忠实的是“陪伴式、枯竭式”的拍摄。
没有剧本,没有人设,没有特效,没有台词设计,他们带着摄像机像空气一样出现在大三儿的生活空间里。
这样的拍摄大概进行了两年多,积累了近五百个小时的素材。经过一年多的后期制作,以106分钟的正片呈现在观众面前。
“我拍摄了很久才知道大三儿要去西藏,但就算他不去西藏,片子也照样拍得成,他有可能组织工友去北戴河,也可能努力评上劳模,一切都是未知的。”
《大三儿》的片尾曲由佟晟嘉自己作词、作曲、演唱;关于纪录片的译名,佟晟嘉琢磨了很久,想来想去,最终敲定为《MR.BIG》。
谈到《大三儿》受到朴树的支持,佟晟嘉的言语中充满了感激。
当时片子拍出来之后,由于没有资源和明星渠道,宣传压力很大。绞尽脑汁后,团队准备请朴树老师来看一看。
“我说能请来吗?后来我们制片人就请来了朴树老师,请来我也没抱什么希望,觉得就算成了估计也很贵,也不能用。”
结果,朴树看完后表示,很喜欢《大三儿》这个片子,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看到,愿意为它做点什么。
于是有了重录版的《空帆船》。
有了大三儿、导演和朴树的共同阐释,这部片子得以扬帆起航。
大三儿的故事展现给观众的平凡生活,涌动着嬉笑怒骂、无奈争执、失落低徊、脉脉温情,与我们的生活无异:
不惮于生活给予的重重磨难,以自己的态度经营人生,不颓不丧,微笑着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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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人生,同样值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