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踏上这片故土或可成称为陌生的故土,因为它不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却又真真切切得保存着我的记忆。
我记得校门保安是一位严肃的中年大叔。昔年,他会严格检查我们的出入证。否则,任凭你好说歹说,他也绝不会心软半分。我们讨厌他,咒骂他,但是我们依旧惧怕他。
沿着羊肠小道走进去,会有一个隐蔽的缺口。这个缺口不知何时出现,但确实是我们这些笼中鸟儿与外界联系的希望小口。每次课余时间,都能看到那里挤满了学生。每位学生手里都会拿着钱,有一块的也有五块的,那时还未见过有学生拿过红色的一百块的。学生门挤挤攘攘,身子一个劲儿往小窗口推挤。嘴里还要大喊着:“我要一块冰糕!”老板呢,老板自然收钱收的不亦乐乎。
那时每个班级里都有一位“委托人”,因为涌向小窗口的人太多了,所以需要一位勇猛之士冲锋陷阵。他的身上寄托着全班的希望,若他胜利归来,他就是班级的英雄。
每逢雨天打扫卫生,要比晴天艰辛许多。老师们不会因为天气的原因就同意“今天就不打扫卫生了”,毕竟卫生也关系着全班的分数呢,要是扣分了,那扣的就是班主任的钱呀。说到卫生,我最喜欢的就是全校大扫除啦。我喜欢被分配到的任务是除草,这样不仅有机会找朋友们说说话,还有机会看到我心里的少年。
我记得每一位班主任的名字。大抵所有的班主任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苟言笑。他们总是黑着脸,我们私下里都会传:今天我们又欠班主任的钱啦。在班里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也是最有效的一句话,那就是“班主任来啦”。只要听见这句话,班里不管有多吵闹,下棋的、吵架的、抄作业的、偷吃东西的都会在一秒内变成上课应该有的样子。老班进来会像领导视察一样,双手背后,黑着脸在教室环绕一周,然后在讲台上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这样,还怎么考试,别忘了期末考试就要到了……”老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学生们在讲台下天外神游。
我记得我有几位很好的朋友,当然现在早已断了联系。我如果现在见到她们,还会嘲笑她们的名字为什么起的跟丫鬟似的,可是我没有机会嘲笑。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但是说的话却少了。
“你最近怎么样呀”
“我呀,就那个样子呗”
“我也是”
“……”
如此,便没有下文。所幸,各自身边都有相知的好友,虽不是我,但会代替我陪伴在她们身边,使彼此在成长路上不会太孤单。
同学们有时会在班级墙上乱涂乱画,高调一些的会在墙上写上“XX喜欢XX”,形单影只的只好写上“XX到此一游”。我还记得有位男生在情人节那一天托英语老师送花给心仪之人,当着全班的面,老师的脸都是红彤彤的嘞。我们见此难得看见的场景,自然拍手称快。当然这时候就轮到班主任隆重登场了。
毕竟班主任可是专门棒打鸳鸯的呢。
那时还有一位少年,虽然考试名列前茅,但还不是十全十美。他担心别人考的比他好,担心老师们不再中意他。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们都是这个样子的。这样的一位少年,说话温和,乐于助人,却在面临重大考试时毅然退学,自此便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
听说,他过的很好,已经成为了一位小老板。
听说,他过的不如意,现在肯定后悔了。
听说,他自杀了。
这样一位在我们生命中留下一笔的少年,终于离开了这个麻烦的世界。有老师说他太软弱,有老师说他太可惜。懦弱也罢,可惜也好,我们都再也不能看到他了。
害死他的是他自己,也不是他自己。
那年少的时光啊,我的年少时的记忆啊,都因为梦境重新活了过来。它们像眼泪悄无声息却又像心跳声震耳欲聋。我已不是少年,重新记起某些东西对我来说或许并不是好事,只会徒增伤感。
可我也庆幸我能记起这些。弗洛伊德认为,梦是愿望的达成。那么我记起这些,说明我还贪恋着少年时的温馨与纯粹。
记忆会慢慢变成我们所希望的样子,所以记忆也是会骗人的。唯一真实的,只有我们眼前之人,眼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