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妈
墨谷睁开眼，感觉头疼欲裂，他磨了磨牙，小白脸，下手这么狠。他打量了下四周，这是个小园子，满园的凤凰树开得如火如荼。他想撑着地站起来，才颓然地记起自己是头四条腿的猪这件事，心里一阵烦躁。
忽然他眼前出现了一双洁白的靴子，他费尽地抬起头想看清楚这是什么人，可是很快就无奈地发现自己是头一辈子都看不到天的猪，郁闷地一头又扎回了地上。
黎丘踢了趴在地上的野猪一脚：“喂，装什么死啊？”
墨谷听出是把自己打伤的那个小白脸的声音，更郁闷了。自己这是被俘虏了吗？
他把头埋在地上的草丛里，闷声闷气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自然是把你做了红烧肉吃啊。哎，你说，你这么大的块头，哪块肉会比较嫩啊？”
黎丘蹲了下来，却被墨谷的味道熏得头都晕了，连忙往后退了退，捂着鼻子叫道：“喂，你都不洗澡吗？臭死了。”
墨谷抬起头，小眼睛看着蹲在自己对面的少年。男孩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满头的银发随便扎在身后，衣服雪白，下巴尖尖的。在往上看，就是一张微微上勾的嘴角。狐狸精，墨谷在心里面默默地骂道。
“喂，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说我身上哪块肉好吃吗？嗤，我又不是神经病。”
黎丘看对方一点都不害怕，就来了兴致，也忘了衣服是师父刚刚帮自己洗过的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胳膊支在膝盖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揪了一根草茎挠了挠墨谷的鼻子。
墨谷打了个喷嚏，恨恨地盯着黎丘：“你有病啊。”
“你有药吗？”
墨谷愣了一下，又把头埋回了草里。真是个神经病，可惜了这一副好皮相了。
黎丘看对方又不动了，就往近了凑了凑，拿草捅了捅墨谷的鼻子。
“喂，你怎么会讲话？你修炼了很多年了吗？”
墨谷摆了摆头，躲开了黎丘的调戏，闷闷地说：“不知道。”
“不知道？喂，你也太敷衍了吧，小心我一不高兴把你剁吧剁吧吃掉。”
墨谷翻了个身，想找个舒服的姿势，脑袋上的伤太疼了。他没好气地瞪了黎丘一眼：“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爱吃不吃。”
黎丘是趁着师父睡觉偷偷从玉藻池跑出来的，这会儿有点着急，见这头死猪不理自己，就悻悻地跑回去了。
清远斜靠在软榻上，听到黎丘蹑手蹑脚地跑回来，把盖在脸上的话本子拿下来放在一边，睁开了眼睛。
“去哪儿了？”
黎丘吓了一跳，立刻摆了副乖宝宝的样子出来：“师父，我去看看那头死猪伤好了没有嘛。”
清远冲黎丘招了招手：“你过来。”
黎丘惊喜地蹦到师父面前，准备一屁股坐到小榻上去。清远连忙扶了一把，指了指一边：“坐地上，衣服脏死了。”
黎丘委屈地坐在地上，好在是夏天，不凉。
清远端坐在小榻上，开口道：“那头畜生本是这三秋岛上土生土长的，为师之前见过几次，可是这次感觉却不太一样，你离他远些。”
“有什么不一样啊？”
“为师说不来，原来那畜生就是头畜生，这次见着却像是沾了人气。怕是吞了什么不该吞的，发生了异变。他伤好了就让他赶紧离开，记住了吗？”
“哦，知道了师父。”
黎丘一整天都在惦记师父说的话。什么叫吞了不该吞的东西？这脏家伙不能化形，却口吐人言，正常的时候也看起来一点都不凶，还真是奇怪的很啊。
晚饭后，黎丘找了个借口又溜到了后院的园子里。
墨谷听到动静，懒懒地动了动尖尖的耳朵，眼睛都没睁。
黎丘把从厨房拿的包子放在墨谷面前，捅了捅墨谷的鼻子：“喂，死猪，吃饭了。”
墨谷猛地睁开了眼睛，小眼睛血红，死死地盯着黎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要说那个字。”
黎丘莫名其妙：“那个字？猪吗？”
墨谷一跃而起，把黎丘摁倒在了草丛里，巨大的獠牙紧紧地挨着黎丘的脖子：“我说了，不要说那个字。我不是猪，不是猪！听见了没有？”
黎丘被墨谷压在地上，吃惊地盯着忽然暴躁起来的墨谷：“喂，你不是猪你是什么？”
墨谷感觉自己头顶的伤口剧痛无比，眼前一片血红，他的獠牙又往前探了几分，死死地抵在黎丘细白的脖子上，顶端没入了皮肉，一丝细细的血迹顺着黎丘的脖子流了下来。
“我说了，不要说那个字！我是人，我是人，我不是猪！不是猪！”
黎丘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头硕大的野猪缩成了一团，刚才的暴怒全化成了深深的悲伤，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我不是猪，我不是猪，我是人，我是人……”
黎丘从衣服上扯了一块布把伤口包好，慢慢地蹭到了墨谷身边，伸手捅了捅对方。
“喂，你怎么了啊？”
墨谷抬起头看着黎丘，眼睛里面竟然是含着泪的。
“我说我是人，你相信吗？”
黎丘吃惊地盯着眼前硕大的猪头，这货发烧了吗？
墨谷看着黎丘吃惊的样子，自嘲的笑了一声，谁会信呢？墨谷，你还不死心吗？
黎丘看着墨谷满眼的绝望，忽然想起了师父说的话。吞了什么不该吞的东西？他瞪大了眼睛：“你真的是人吗？”
墨谷的小眼睛里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曾经是吧。小孩儿，你愿意听个故事吗？”
墨谷其实根本不在乎黎丘愿不愿意听，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要不他觉得自己要憋死了，于是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墨谷讲得颠三倒四，黎丘却听懂了。
原来墨谷是当朝的一位皇子，玉树临风，才高八斗，遭来了自己太子哥哥的嫉恨，以为父皇寻找长生不老的仙丹为由，支使到了这东海之滨。阴差阳错，墨谷闯进了三秋岛，奈何他上岛路线有误，一上岛就被这凶猛的野猪给吞了。他身上本就带了驱邪的宝物，竟然保住了魂魄，但是肉身却被这畜生嚼了个粉碎。他疯了一般想把碎成肉末的身体拼起来，在这畜生体内横冲直撞，不知怎的，肉身没找回来，却吞了这畜生的元丹，占据了这具恶心的身体。
黎丘听得心惊胆战，满脑子都是血腥的画面。他咽了咽口水，抖着唇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人不是应该都有名字吗？”
“墨谷。”墨谷带着点哭腔说。
“蘑菇？”
黎丘翻了个白眼，自己果然是傻了，会信这么个脏东西胡言乱语，蘑菇？还香菇呢。
不过还是被对方说的那血腥的一幕恶心到了，他挠了挠头发，打了个哈哈。
“啊，蘑菇啊，那你先休息。我得回去了，明天我再给你送吃的啊。”
说完，转身就往师父的屋子跑。
蘑菇？我呸。你个大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