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几个月前,我和许颜站在一片蓝色的荧光之中,台上的阿信,在唱着《你不是真正的快乐》。本来在跟着音乐有节晃动荧光棒的许颜慢慢地蹲了下去,我以为她是累了,就扯着嗓子调侃她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其实她是在哭,开始是小声地抽泣,后来就干脆就着喧腾的环境哭得肆无忌惮。
那时候,我们正在看她最爱的五月天的演唱会。
我和许颜是高中同学,大学在同一个城市不同校。偶尔,周末会约出来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每次都是AA制。说到这,可能大家都明白了,
我们,不是情侣,虽然我十分希望我们是。
高一刚入校时,她坐我后面,很少主动跟我说话,上课的时候,东西掉到了前面,最大程度伸长了手或脚还是够不着之后,才会小声地喊我帮忙,在校园里碰到也不会打招呼,很高冷的女孩儿。
后来我发现她只是有些慢热,甚至不太知道如何去跟不太熟的人开口说话,也不太懂得如何去维系一段已经开始了的关系。现在想来,她之所以走“高冷”路线,可能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个,就像顾城说的那样,为了避免结束,也就一并避免了一切的开始。
02.
她似乎是习惯性地带着淡淡的笑,很少在她脸上看到慌乱,着急等情绪,
对谁都很有礼貌,同时,对谁都很生疏。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那个年纪的男生,心里都有点大男子主义,反正每次她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每次看着她在人群里面带笑容很少说话的样子,我就总觉得她太过单薄,单薄得,想让人去保护。
我那个时候常常会想,她在关系很亲密的人面前,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样子?会不会把那份从容淡定收起来?会不会像班里其他女生一样撒娇卖萌甚至是撒泼?这种想法最后变成了另外一种意念:我要成为跟她关系亲密的人。
一点保护欲,几分好奇心,再加上些许的欣赏,真的已经足够酝酿出那个年纪爱情的配方。
我开始主动去逗她:趁着她值日故意在自己的桌子底下扔满各种垃圾;课间时间,有意唱她喜欢的中国风类型的歌,等她来问歌名;下雪天,随手从外面捏一个雪球藏到背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她面前,然后突然把雪球放在她头顶上。
其实我跟她前后坐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几个月,但是回想起一些小事来,竟然能连接起一年四季。可能是时间的刻度都被我的记忆模糊了,只记得那段时间,我觉得她离我很近,几乎触手可及。
我做的这些事儿,挺小儿科的,但很管用。因为不多久之后,她也学会了趁我习惯性地靠在她桌子上的时候,突然把桌子往后拉,看着我险些摔倒的狼狈样子,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偶尔会笑话我唱歌很难听,把她喜欢的歌都唱毁了。
03.
一学期过去了一大半,我们面临第一次大规模的换座位。她在第三组的第三排,我在第一组的第五排,中间隔着一组,不算近的距离让我有种前功尽弃的挫败感。
但很快就找到了点慰藉,因为我发现在我那个位子上,视线能一马平川地到达她的位子,我能在任何时候看到她的一举一动。那时候,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既甜蜜有有些自作多情的一个念头:我坐在她前面的那段时间,她会不会也在后面观察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目光太灼热,有好几次我看着她发呆的时候,她突然转过身来,四目对接,我对着她傻笑,她只是一瞥然后又转了过去。后来,我也不笑了,视线撞上的时候,我就定着看着她,她依旧只是一瞥。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就得趁热打铁。
这是我在许颜身上悟出的道理。我以为,我之前所做的努力虽然不能让我们的关系晋级到亲密的程度,但至少已经能安稳地呆在待定区了,可结果是,在我们的座位分开之后,我又被淘汰出局了。
那天晚上下了自习,到了教学楼门口才发现外面正下着雨,很多同学都聚集一块等雨势变小。许颜也在,站在人群之外地方,手里抱着书若有所思的样子,夹杂着雨丝的风让她额前的齐刘海有了偏分的迹象,露出了一部分额头,看起来和平常有些不一样。
“我觉得斜刘海比较适合你。”虽然她老是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我还是忍不住走到她身边开口说了话。
她抬头看我,好像没听懂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反应了会不慌不忙地才伸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抿着嘴露出了点笑容当做回复,没说话。
没话找话的开场白过后,我尝试说点别的:“你也没带伞啊?”
“对啊。”她的回答永远走简约路线。
04.
看她没有聊天的兴致,我也不再说话,跟她一起盯着湿漉漉的水泥地板发呆。明明当时的关系已经到了可以谈天说地的程度,现在却没有一句话可以支撑起一个像样的对话。感觉有些像分了手的恋人在街头偶遇,
不合时宜的寒暄让气氛更加尴尬。
过了一会,她说:“雨好像小些了,我先走了。”听着雨滴砸在路人伞面上的声音。我知道雨势依旧。原来,她也觉得气氛尴尬。
我现在都记得她抱着书在雨中跑远的背影,昏黄的灯光把雨下落的痕迹勾勒得分毫毕现,我甚至都能看到哪滴雨落在了她身上,哪滴没有。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慢慢地消失在雨夜之中,就在想:要是我手里有把伞,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高二,分了科,她文我理。她在三楼,我在四楼。环状的教学楼让我们的教室正好面对着面。我的视力很好,她要是坐在窗边,我依旧能看到她模糊的影子。
高三那年的元旦,整个年级经过了和校领导漫长的拉锯战之后,终于争取到了以班级为单位,举办元旦晚会的资格。
那天,也是许颜的生日。班上的同学都在热火朝天得排练节目,我偷偷地溜了出来去了许颜的教室,跟她们班的班长商量了一会我上了台。在台上定了几秒钟后,我看了一眼许颜,她正拿着一包薯片吃得漫不经心。
我说:“今天是一个同学的生日,我想,为她唱首歌。”班里一些知道今天是许颜生日的同学纷纷望着她开始起哄,她依旧把薯片吃得漫不经心。
唱的是林俊杰的《她说》,我没想过通过这首歌向她表达什么,只是单纯地因为这是自己喜欢并且拿手的歌。
另外,我觉得,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日子里,我站在那儿,就已经证明了些什么。唱完了之后,我又忍不住看向她,她放下了手中的薯片,和其他人一样,笑着鼓掌。
晚会结束后,她在门口对我说:“谢谢。”我说:“生日快乐。”回去后,室友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是傻叉,那么天时地利的场合,那么一个容易让人荷尔蒙冲动的夜晚,我竟然就说了句谁都可以说的生日快乐。
我不后悔那天晚上我没有多说什么。那个年纪,或许我们还不懂爱,但对它绝对有足够敏锐的感知力。所以,我确信,许颜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就像,我知道她对我并不感冒一样。
听起来,真是一个既悲伤又悲壮的故事——这场感情,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却依旧只能叫做暗恋。
05.
时间回到我们看演唱会的前几天,许颜失恋了,男朋友另有新欢跟她提了分手。她在演唱会现场哭的时候,我压根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陪着她蹲在地上,好像能自动屏蔽掉周围所有的尖叫,听到的只有她的哭声。
哭完之后,她又很快地进入了演唱会模式,退场时还在哼着那首很嗨的《离开地球表面》。送她回去的路上。我问她:“你还好吧?”她说:“挺好的啊。”我犹豫了会儿,还是问了她:“既然这么在乎,为什么不去尝试挽回?”
她突然停住了脚步,认真得有些过分地看着我说:“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抢不来,我也不想去抢,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死缠烂打,得有多可悲啊!”她的表情落寞中带着点自傲,还是我喜欢的样子。
我记得韩寒曾经说过一句话,大意是,暗恋之所以能够继续下去,是因为你一直没遇到另一个符合自己审美标准的人。我大概就是他说的这种情况吧,反正这么些年,我真的没有再碰到另外一个想安静地陪伴在身边的女孩儿。
可能会有人说,我是一个合格的备胎。但我觉得我不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许颜只会把我当做朋友,无论这么多年,我一步一步地向她走近多少。她总是带着笑,永远一副从容,随遇而安的模样,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追求的东西未必很多,但都是最适合自己的,而我,在他的认知里,只适合做朋友。
那天回去之后,我留言跟她说:要快乐。她回复我说:
不快乐又能怎样呢?难到有人可以重新活着吗?
那是五月天mv里出现的一句话。看到这儿,我放心了不少。
因为生活没有重来的机会,所以她不会沉浸在那些不快乐的事里。这是我从这句话中理解到的她想表达的意思,她总是这样,习惯用一种倔强的语气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愉快说得无关痛痒。
过了一会,她又说:“谢谢你,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女孩,一个如果你说她更适合斜刘海,第二天,她就会把齐刘海换成斜刘海的女孩儿。
原来,她跟我一样,对那个气氛尴尬的雨夜记忆深刻。我说:“一定,我也希望,每次你的笑,都代表你是真正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