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张嘉佳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我更喜欢他的《云边有个小卖部》。
张嘉佳在书的最后说:
“写给我们内心卑微的自己,
写给我们所遇见的悲伤和希望,
和路上从未断绝的一缕光。
写给每个人心中的山和海。
写给离开我们的人。
写给陪伴我们的人。
写给我们在故乡生活的外婆。”
云边镇,是从小就没有父母关爱而由外婆王莺莺抚养长大的刘十三的故乡,那里有山,有水,有云,有月,有稻田,有院子,还有一边美好一边忧伤的童年。
小卖部,是外婆王莺莺一切生活的来源,也是刘十三嘴上说无所谓但心里无比倚重、无比惦念的精神供养。
这是一部笑中有泪,泪中有伤,伤中有痛,痛中有希望的书,拿起来便不舍得放下。你可以说里面的情节很老套,但一切都是我们生活的复制和粘贴,因为这里有悲伤,也有希望,还有我们永远都追随的一缕光。
“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有计划、有毅力就能做到的。”
刘十三从小的梦想就是逃离山野之地的云边镇,考取清华北大,去大城市生活。尽管他有一个专门用来写学习计划的笔记本,尽管他严格按照上面的每一条计划去做,尽管他预习补习复习,刻苦顽强,同样没有考上重点高中,也没有考取清华北大,收留他的只是一所特别普通的大学。
大学里的刘十三,趴在桌子上睡了很多节课,还卑微地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他的女孩子牡丹。刘十三的妈妈在他四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但给他留了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找个爱你的女孩子结婚,能够幸福地生活下去”。简单纯粹的刘十三固执地认为牡丹就是那个可以结婚的、爱他的女孩子。
其实,牡丹从没有喜欢过这个从小镇走出来的天真少年吧,她的心里装不下一份纯净,因为她已经被更大的物质世界所裹挟,她有明确的目标。令人愤愤不平的是她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肆意蹂躏着刘十三的感情。
刘十三不仅在感情上受挫,在工作中也几乎可以用“一败涂地”来形容,他误打误撞、死乞白赖地讨到一份做保险的工作,没想到他的直接上司竟是牡丹的男友,那个在校门口与他拳脚相加、势不两立的“像安全桩的小平头”。
工作几个月,他的业绩依然为零,一份保单都没有做成,就在他准备放弃时,趾高气昂的“小平头”老总破例将他拉近公司工作群,就在他欣喜地认为自己被认可的时候,他发现“小平头”拉他进群的唯一目的就是羞辱他,公司里那些见利忘义、极尽讨好之能的同事们就像田野里的稻草,哪里来风哪里倒。“小平头”在群里高调地宣布和牡丹订婚。
刘十三的世界再次轰然倒塌,但他还是在巨大的悲伤面前挣扎着站了起来,在“小平头”一年一单的羞辱之下,他宣布一年要做一千零一单。
理想很丰满,现实特骨感。刘十三从小信心满满,以为只要刻苦、努力就没有达不成的目标,他以诚待人,却想不到社会这个大染缸里,什么人都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
遥远的城市,陌生的地方,如果你想要去看未曾见过的山和海,那么你一定要付出不可想象的代价,一定会遇到那些突如其来的、似乎要过不去的坎儿。
“悲伤和希望,都是一缕光。”
刘十三是不幸的,但他又是幸运的,他在黑暗里独行,身边却始终有一缕光。外婆是他的一缕光,程霜是他的一缕光,就连那个小女孩球球也是他的一缕光。
刘十三在感情和工作中一败涂地的时候,外婆王莺莺去县城医院检查,医生说肝癌晚期,放化疗的意义不大。倔强了一辈子的王莺莺擦掉眼泪,踩着棉花从医院出来,却又开着拖拉机回家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从程霜那里得知外孙刘十三在城里待不下去了。七十多岁的王莺莺开了一晚上的拖拉机,看到的是喝醉了酒、哭的一塌糊涂的外孙。面对刘十三的哭问:“外婆,你会不会永远陪着我?”王莺莺眼泪一串串地掉:“外婆在的,一直在”这句话是说给刘十三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刘十三在离开小镇的时候,想要在家门口的墙上刻上“王莺莺小气鬼”,却转念就在心里重复了很多遍“王莺莺要活一万年。”刘十三和王莺莺都是表面上互相掐、各自看不惯,但实际上却把对方看做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外婆还是走了。刘十三要把整个山路挂满灯笼,这样外婆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可除夕那天晚上,下了暴雪,刘十三在雪里爬了七八个钟头,终于爬到山顶。
山顶穿破云层,刘十三和程霜仿佛站在一座孤岛上,海浪涌动,雾气弥漫,云海之间孤立无援。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开,只剩下自己,于是便成了一座孤岛。
成为孤岛的刘十三面对着山海嘶哑地喊:“王莺莺,你不够意思!王莺莺,你小气鬼!王莺莺,你说走就走,你不够意思!”
王莺莺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就买了一个录音笔,把不好意思当面给刘十三说的话录了下来。她知道外孙的心病:“记住啦,别瞎讲八道,你妈不容易,别怪她。她走那天,我在树底下埋了一坛酒,等她回来,你陪她喝,就当我陪她喝的。”相比生死,其他的一切都无足轻重。
程霜,十一岁时查出绝症,父母想带她去新加坡治疗,但她不想去,她想让父母再生一个健康的孩子,于是逃离父母只身投奔在云边镇当教师的小姨。
母亲求她回去试试,她不忍心,觉得只要自己活一天,父母就还有幸福。于是她开始了做检查、等报告、做手术、再复查的生活,一年又一年,待的地方只有家和医院。
她在刘十三的生活中只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她去云边镇找小姨的时候,那是第一次遇见呆头呆脑心肠软的刘十三,只有刘十三每次都在她“打劫”的路口奉上过路费。
第二次是她在过二十岁生日前,带上所有的积蓄,漂洋过海来到被爱情伤的体无完肤的刘十三面前,给他出主意,本想帮他走出低谷,无奈却被父母抓了回去。
第三次是最后决定的手术前,吃药已经没有意义,所以父母放她自由。这段时间程霜帮着刘十三做了一千零一份保单,和刘十三收留了孤苦无依的小女孩球球,又陪着刘十三送走了外婆。
程霜在去做手术前只给刘十三留了两句话:“第一句,别来找我,如果我活着,肯定回来找你,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第二句,如果下次再相见,我们就结婚吧。”
刘十三等不到程霜,就找程霜的小姨要到新加坡的地址,他紧张地说要想给程霜过生日,可开门的妇人说:“你就是她生前一直提起的刘十三啊。”
程霜给他留了一张画,画的名字叫《一缕光》:矮矮院墙,桃树下并肩坐着两人,斜斜一缕阳光,花瓣纷飞,画中的女孩牵着男孩的手,阳光下的幸福美好到看不清。画的下方,是用钢笔写的字:“
生命是有光的。
在我熄灭以前,能够照亮你一点,就是我所有能做的了。
我爱你,你要记得我。”
生命是有光的。悲伤和希望,都是一缕光。
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球球,刘十三童年的玩伴牛大田,牛大田紧追不舍的女朋友秦小贞,他们的故事里,有悲伤,也有希望。
不止他们,还有看故事的我们,我们也有自己的故事,有自己悲伤和希望的故事,这都是一缕光,一缕黑暗里引领我们前进的光,一缕从未断绝的光。
“王莺莺,为什么天空那么高?”
“你看到云没有?那些都是天空的翅膀啊。”
这是最动人的夏夜。
我看到,云边有个小卖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