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飞花令4)

午夜时分,月城静悄悄的,整个小城的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偶尔传来几声野猫的叫声,隔一个时辰,更夫老王头都会提溜着陪伴他几十年的锣,边走边敲打着,用他悠长的声音喊着:防火防盗,关好门户哟,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影子,轻飘飘的,游荡在路中间……

这个影子,名唤罗娘,从小无父无母,靠邻里接济长大,十八岁那年,因为家乡遭遇战乱,她逃到外乡,路上遇到乱军争斗,不幸被流箭射中,不治而亡,同她一起身亡的人,都由家人安葬了,唯有她,身边没个亲人,身体没有个栖身之所,连个衣冠冢都没有,成了孤魂野鬼,终日在天地四海之间游荡,这一晃就是一百年。

有一日,罗娘又在漫无目的的飘着,忽然迎面来了两个小鬼正有说有笑,罗娘心生好奇,就飘上去问道:“俩位朋友,何事如此开心”?俩小鬼说:“我们要投胎去了,又可转世为人了,自然喜悦”罗娘问到:“恭喜二位,可否告知怎样可以投胎”?一个小鬼说:“但凡故去时由家人找了固定地点安葬者,死后五十年,均可投胎”罗娘又问到:“那若没有由家人安葬,像我这样的孤魂野鬼,可有什么门道投胎”?方才说话的小鬼面有难色道:“这个嘛……”另一个小鬼马上抢过话来:“今天我们心情好,就告诉你吧,你可不能告诉旁人”罗娘答道:“好”,小鬼继续说到:“此乃鬼届天机,我也是从一个得道多年的鬼师傅那里听说的,你只需在人间找到一个凡人,趁他午夜入睡时,你化为青烟,从他的耳朵里进去,默念三遍魂魄离开,把他的魂魄逼出来,你就可以借助他的身体还魂,再世为人”罗娘谢过俩位小鬼,向月城方向飘去!

于是,这个午夜罗娘就出现在月城的大街上,她为什么选择月城呢,因为她在人间游荡时,听闻月城有位大美人,名叫杜如雪,人如其名,肤白如雪,倾国倾城,而且杜如雪家世显赫,父亲是当朝丞相,母亲是当朝公主,皇帝一母所生的亲妹妹,如此集貌美和家世于一身的女子,罗娘心动了,想替换如雪,进入如雪的身体取而代之,今夜,她就要到杜府,看看这个杜如雪。罗娘又轻飘飘的飘进杜府院中,那时候的大户人家,但凡家里有未出阁的小姐姑娘,都会特地在内院择一安静优雅处建立一座小楼,供小姐居住,配置几个贴身丫头照顾小姐的起居饮食,罗娘自然就寻找起绣楼,她在杜府飘啊荡呀,终于在杜府的院内找到了一座单独小楼,罗娘心想,这应该就是杜小姐的住所了,就又飘进楼内。

罗娘本以为到了午夜,大家都应该入眠了,谁知进了楼内,隐约听到有人小声哭泣,罗娘心想,这个时辰谁会哭呢?她就循着哭声继续飘去,终于,见到了两位姑娘,一位年约十七、八岁,正在低头抹眼泪,看不清她的容貌,但一头长发及腰,一袭素衣长裙,让人感觉到她的气质清雅、超凡脱俗,另一位女子年纪相仿,头发梳成两个发髻,也是素衣小袄淡色长裙,看似丫鬟模样,只听丫鬟模样的女子道:“小姐,你莫哭了,肯定有办法的”长发女子道:“能有什么办法?爹爹是不会答应的,我和柳公子是有缘无份了”丫鬟模样女子又道:“小姐再耐心等等,说不定老爷又会答应了呢”,长发女子道:“等?那我还要再等多久,5555”……罗娘飘在一旁被这主仆二人的话语听烦了,忍不住脱口而出:“哭哭啼啼有什么用”?这一声话语说出来,长发女子抬起头,看了看房间周围,问道:“是谁在说话”?丫鬟模样的女子也四下寻找,无人回应,长发女子又说道:“小翠,你刚可听到有人说话”?那丫鬟模样的女子应该叫小翠答道:“刚刚我也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了,只是屋内就我主仆二人,没有旁人呀”,这厢主仆二人正在犹豫,罗娘缓缓现出身来,她的身体只能在夜里现形,白天也可出现,但无法现出形体!长发女子和小翠一看屋内突然出现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也是吓了一跳,小翠直接吓晕过去,长发女子毕竟是小姐,壮着胆子问道:“你是何人,深夜到我屋里何事,我乃相府千金杜如雪”,罗娘听了,原来这就是杜如雪,她忍不住盯着杜如雪的脸端详起来,杜如雪长得不愧为月城大美人,鹅蛋脸、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嘴,十足的美人胚子,尤其是刚刚哭过的模样,罗娘这个女鬼看了都心疼,罗娘心里想:果然是大美人呀!看到杜如雪我见犹怜的模样,罗娘竟忘了此行的目的,她原是要来看看杜如雪模样如何,进而取代杜如雪的,现在,她倒是有点八卦,想知道杜如雪为了什么哭泣。罗娘说:“小姐莫怕,且听我细细说来”,于是,罗娘就把她无父无母、异乡枉死、魂魄游荡的事告诉了杜如雪,毕竟她死时才十八岁,也是个小姑娘,直觉告诉她杜如雪应该是可信之人,只不过她想取代杜如雪这段,她隐瞒了。杜如雪听了罗娘的话,恐惧、惊讶、同情、疑惑,各种表情现于脸上,她看着罗娘,这个姑娘也和我年纪一般大小,相貌清秀和善,应该也不是坏人,不对,应该也不是坏鬼!这下,由于感觉上的可信和不坏,这一人一鬼,一阳一阴,两个姑娘竟然攀谈起来。

杜如雪告诉罗娘,她和当朝太师的儿子柳公子因为元宵节花灯会结识,两情相悦,感情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无奈,父亲杜丞相和柳公子的爹柳太师,由于政见不和,两家的大人都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要给他们各自安排别的姻缘,今天白天,杜如雪又去求杜父同意她和柳公子的事,杜父死活不同意,还罚杜如雪闭门思过,杜如雪想到和柳公子姻缘无望,夜里忍不住哭泣!罗娘听了杜小姐的话,说:“这事好办,我去托个梦给你父亲还有柳公子他爹,你们的事肯定能成”。如雪还要问罗娘究竟用什么办法,罗娘说:“这你别操心了,我去去就来”。果真,她潜入到杜丞相和柳太师的梦里,化身仙人模样,告诉他们,两家的亲事是天地之合姻缘注定,如若他们强行拆散,家族不保,说罢,扬长而去。罗娘又回到杜如雪那里,让她等待几天,事情会有转机,杜如雪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信了罗娘的话。

果然,过了几天后,柳公子带礼物上门提亲,杜丞相居然同意了,双方择了个好日子,就把亲事办了,柳公子把杜如雪欢欢喜喜娶进了门。

罗娘看杜如雪的事情已经办妥当,想着该办自己的事了,又终日在月城游荡,寻找合适的替代对象,她游荡了几天,看到这个女人,老了,不行!那个,丑了,不行!那个,她家里尚有老母需要照顾,不行!那个,心肠太坏,不能要这种人的皮嚢!那个,身世可怜,怎可让她失去性命……看了一个又一个,罗娘都觉得不满意,她终究死时才十八岁,单纯天真,终究是从小受邻里恩惠,耳濡目染,是个善良的姑娘,下不了狠心狠手!

她和杜如雪的关系非常好,只要她没事或者柳公子办公未归,她都去找杜如雪聊天,小翠是如雪的陪嫁丫头,又从小陪着小姐长大,小姐说好的就是好的,慢慢的,小翠也不怕罗娘了,如雪有时候叹口气跟罗娘说:“罗娘,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变成人呀,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我好想和你一起在阳光下赏花游湖,还想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罗娘也幽幽地跟着叹气。

又一日,柳府门口来了一白袍道长,自称要找杜如雪,柳府下人禀告给杜如雪后,如雪本来是不打算见的,又转念一想,问了下人道长模样,下人禀告说道长白发垂肩、精神抖擞,看着似修道高人,如雪听了后,觉得说不定道长有帮助罗娘之法,故让下人把道长请来一见,白袍道长见到杜如雪后,摒去下人后,道长说:“贫道见过柳夫人,我乃连山鹤虚观道长,只因当年夫人出生时,贫道曾给夫人相过面,算得夫人十八岁时有一劫难,今日特来告知解救之法”,如雪听了道士的话,脑中回忆,怎么母亲从未提起?且先听听道士如何说辞,她请道士继续讲下去,道长说:“夫人身边缠绕着一股阴气,时间长了怕是不妙,时间长了怕是有性命之忧”,如雪听了心中一惊,心想这道长如何看出,莫非真是世外高人,他可有办法救我和罗娘呢!如雪思虑了一下,终将罗娘的事情告诉了道长,道长说:“这事我已知晓,自有办法化解”,俩人约好等夜里罗娘来了再议,入夜,罗娘来见杜如雪,道长也在,如雪向罗娘引见了道长,罗娘又一五一十地把她这些年的经历告诉了道长,并求道长告知如何转世为人,道长意味深长一笑说:“明年二月初二午时,月城里张尚书女儿病重,无药可救,你那时且到她床头候着,待她快气绝之时,从耳朵进入她的身体,口中默念三遍魂魄离开,你就可借她身体转世为人了,这样柳夫人身上的阴气也可解除”,如雪罗娘二人正要谢过道长,只见道长已经消失不见了,后来,如雪回娘家问过母亲,原来当年如雪出生时,正值六月夏天,天上忽然又下雪又打雷,于是,父亲就去请了得道的道长给如雪相面了,也算有缘。

转眼就到了来年二月初二,罗娘依照道长所讲来到张尚书家,进了张小姐闺房一看,果然,张小姐面色惨白,命不久矣,待张小姐喘不过气时,罗娘化为一股青烟,飘进张小姐耳朵里,默念了三遍魂魄离开,顺利地附身了张小姐,借着张小姐的身体复活了,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终于康复。张尚书和张夫人看到张小姐(罗娘)身体好了,自是欣喜万分,对张小姐(罗娘)越发疼爱,久了,张小姐(罗娘)也把他们当做亲生父母一般了。

话说如雪相公柳公子还有一胞弟尚未婚配,如雪也曾约来张小姐(罗娘)偷偷远处瞧过这位小柳公子,张小姐(罗娘)看了公子觉得满意,如雪就请相公向柳太师建议柳张两家结亲,一家是太师,一家是尚书,也算门当户对,两家都觉得可以婚配,一顶花轿接过门,张小姐(罗娘)进了柳家的儿媳妇,如雪的弟媳妇。

自此,一家欢喜,如雪和张小姐(罗娘)终于可以一起在阳光下赏花游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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