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你放心忙去吧!我会照顾好洛洛的!”婆婆一脸溺爱的望着我,还亲昵的摸了摸我的手。
我有些失神的看了一眼莫寒,略微尴尬的笑了笑,我与莫寒刚结婚几个月,这次因为工作原因,他要外出几天,因为他自幼丧父,我们便一直与他母亲住在一起,莫寒很孝顺,他的妈妈也很依赖他。
莫寒伸手摸了摸我六个月的肚子。
“洛洛,你身子大,有事就让妈帮忙,不要不好意思!”
“嗯!你~~~”我轻轻应了一声,还未等我把话说完,婆婆便有些急促的赶莫寒走。
“快迟到了,莫寒你快走吧!”
或是,莫寒对我哪怕一丝的嘘寒问暖,落在婆婆眼中,都像尖针一样,刺得她疼痛难耐。
果然,莫寒的车尾刚消失在视线中,婆婆的态度便也像夏季的天,说变就变。
“喂!我的美容仪需要些纯净水,上次莫寒买的放哪里了?”
是的!她喊的是我,莫寒在的时候,我是洛洛,莫寒不在,我便是喂。
我不知道那时的我,为什么不反抗,不辩驳,不质问,就默默的看着这剧本一样的生活,任由情绪的潮水浸湿我本就不坚强的心,许是我太爱莫寒,怕他为难,也就得过且过的忍了。
“在储物室,我去拿!”
而后的几天,婆婆约会,美容,刷剧,每天我做了饭,便会叫她吃,有时候她太忙,饭菜凉了,便会一直念叨。
“哎呀!我这胃不好,不像你们年轻人,怎么样都行,我吃凉了,吃不顺口了,都会胃疼。”
我受不了那些巴拉巴拉,也会直接端起饭菜,热了再拿回来。
我也想过继续工作,即使劳累一些,或许心情会好一点,并且莫寒工资也不如我高,我辞职对我们小家的影响甚至还不是一星半点,为这婆婆不是一次说我娇气。
奈何每次返工,多站一会,多累一点,便会出现先兆流产的迹象,也只好作罢,领导也找我多次谈话,让我体会公司不易,甚至大气的让我多领了半年的薪水,也是,当时我的策划案,总是直击社会需求,还算后生可畏。
只是突然的怀孕,也让公司有些措手不及,老板如此安排,也真的仁至义尽。
没办法也只好听了莫寒的话,好好在家,让他妈妈照顾,安心等待生产。
我也曾想过告诉莫寒,可是每次话题至此,未等我说清楚,他都有一堆的话等着给我。
“洛洛,我早年丧父,我妈带大我不容易,你要多体谅她!”
“洛洛,我妈说话不好听,不过脑子,你不要跟她计较。”
“洛洛,我妈有时候想的不周到,她就是那样神经大条的人,你要大度!”
如果我仍旧辩驳,想让他哪怕多理解我一分,等待我的便全是抱怨。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以前善良的你呢?”
“不是告诉你了,我妈就那样,不要让你计较吗?”
“你知道她就那样,你还计较,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
每一次的不欢而散,都会让我重新想起,当初爸妈极力反对的劝阻。
第一次带莫寒回家,爸妈看到干净利索的他,还是非常欢喜的,后来了解到他父亲早逝,爸妈的脸上便出现了些微的僵持,不过也只是一瞬,一晚的相处还算融洽,有问有答,可是,等莫寒走后,爸妈才表态坚决反对。
我不信单亲家庭就不和睦,我不信丧偶的女人,会角色混淆,拿儿子当老公依赖,我更不信丧父的儿子大多数是妈宝男,我更加不信,莫寒一时的潦倒是让我放弃他的理由。
在我心里,他的母亲是伟大的,终生未再嫁,我应该好生待她,我幻想着,我是一个贤妻良母,一个照亮他们家的太阳,只是,后来我才知道,看起来可怜的人,不一定可怜,爱不是怜惜,我没有那么重要,也做不了太阳。
可是当时爱入骨髓的我,定是不能接受的,就这样僵持了20天,爸妈没收了我的手机,禁止我出门,我却看准了空隙,偷了户口本,从家中偷偷跑出来,抛下爸妈,独自一人来到莫寒的城市,打定了主意,这辈子我就要他。
当我出现在莫寒眼前时,他已经两天未睡,胡子拉碴,酒瓶一地,红肿的双目不可思议的望着我,随即像个孩子般,抱着我痛哭流涕。
“洛洛,21天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洛洛,我想你想的就要发疯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在你家楼下坐了三天,洛洛,我真的怕啊!我怕我再也不能这样抱着你!”
莫寒炽热的泪水,洒了我满脸满身,更是不可遏制的洒进了我的心底。
他的妈妈在一边抹着眼泪,不停的说着。
“来了就好!来了就不要走了,我看不得莫寒这样!这孩子打小不爱哭,缝针打针都不哭,我儿子懂事,怕我心疼!这次可真是心疼死我了!”说着也开始呜呜哭作一团。
我看着这娘俩,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心中满是对父母的愤恨,怪他们势力眼,怪他们不够善良,也怪他们不心疼我。
那夜我与莫寒紧紧交织在一起,莫寒执意把我递给他的套套,扔进了垃圾桶。
“洛洛,我不想再放你走了,我们结婚吧!然后生个孩子!”
未等我言语,莫寒便直接吻住了我的嘴,发起了最后冲刺。
不负莫寒的期望,第二个月,我真的怀孕了。
那天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婆婆拉着我的手,满心欢喜的问我想吃什么,莫寒高兴的像个大孩子,上蹿下跳的不知怎么表达心中的喜悦,只是对我亲了又亲,抱了又抱。
也是我第一次从婆婆眼中看到了不明所以的闪烁。
“妈,你怎么了?”我迅速发现了她的变化,随即担忧的问道。
“没什么,胃有些疼!”婆婆拿手按了按胃部。
莫寒听了担心的弹起来,过去询问,又快速拿了药,倒了水,伺候了她躺下,便笑嘻嘻的坐在我身边,轻轻抚着我的肚子。
只是从那天开始,每次莫寒像孩子般亲昵的抱着我,靠近我,关心我时,婆婆都会恰巧的这里疼,那里疼,有时候是胃,有时候是肝,反正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五脏六腑原来是心肝脾肺肾,胃肠胆膀焦,甚至诧异这样的冷门知识,我竟可以倒背如流。
也佩服莫寒久病成医的记忆力,只要婆婆说出哪里痛,他便可以像医生一样,选出合适的药品配好递过去。
为了婆婆的身体,每次莫寒没有眼力界的靠过来时,我都会及时把他推开,再看婆婆绽开的笑脸,我想着,爱屋及乌,既然我爱莫寒,那也应该理解他不容易的母亲。
怀孕三个月时,我们领了结婚证,红色的本本在我眼中栩栩生辉,我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莫寒给我买了一个小小的钻戒,我望着那娇小却闪耀的光辉,笑靥如花,仿佛映射出了对未来的希冀。
“钻石有点小,等我赚了钱,给你买个大的!”
看着莫寒那坚定的眼神,我想我选对了,这就是我想要的爱情,想要的生活。
想起婚礼前夕往家打的电话,心中又是一阵埋怨。
“妈,我这周末跟莫寒举行婚礼,你们也来参加好不好?”
“洛洛!你为什么就是不听爸妈的?我们是过来人,你是我们的女儿,爸妈不会害你的!”
“妈!我都怀孕了,你怎么还这样说啊?”
这时一边的父亲,早就火冒三丈,一把夺过电话,开始咆哮。
“把孩子打了,滚回来!”
听了父亲如此决绝的话,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火气。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我肚子里是你外孙,是个生命!你说不要就不要?你还是我爸吗?”
“我要不是你爸,我就不用受这些气,你懂人心险恶吗?就怕你哭都没地方哭!”
“没地方哭!我也不会找你哭!我恨死你了!”
说完我便狠狠挂了电话,趴在莫寒温暖的胸膛中,踏踏实实的哭了一顿。
莫寒低垂着眼眸,一脸悲伤。
“洛洛,不怪他们,都是因为我家庭不好,又没有钱,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你家条件好,我本就是不自量力,可是我是真的爱你!”
说着便又有几滴泪水恰时的掉落,许是我从未见过男人哭,父亲从未在我眼前哭过,回忆起也只有暴怒时候的冷酷。
所以,莫寒的眼泪在我心里,便是触动了深处的真情流露,更让我觉得,我在他心中的重要。
“洛洛,我一定会努力的,我要让你跟孩子,还有妈妈过上最好的生活,等有一天我混好了,或许你爸妈就接受我们了!”
“我不要回去!”
稚嫩单纯的我,就这样深深的恨上了自己的父母,并且也真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拒绝联系,微信不回,电话不接。
这段日子,许是嫁给莫寒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吧,他每日围绕在我身边,嘘寒问暖。
虽婆婆也会不定时的,来一波吃醋撒泼,可是我仍是牢记莫寒说的,她无心,让着她。
以及她更换频繁的男朋友,我也是应接不暇的望着,看着,不多置喙,莫寒说过,他妈不容易,多试几个男朋友,找个合适的,也是不错的结果。
可是,也真的如父亲所说,很快我便到了哭都没地方哭的日子。
接近8个月身孕的我,再次被告知严重贫血,必须入院,否则将面临大出血的危险。
我有些慌乱的打给莫寒。
“莫寒!医生让我住院!”
那边吵嚷的声音,听起来莫寒很忙。
“你就听医生吓唬人,就是为了坑人钱,也就你信!”
我有些懵的听完这些话,半天没有言语,大概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
“洛洛,你先回去,我找个熟人问问,兴许根本没有那么严重呢!”
我知道是因为钱,在莫寒眼里,把钱看的很重,本来我手里也有些积蓄,也并未跟他要过钱,当然还有就是没有时间陪我,婆婆去外地旅游了,跟新交的男朋友,大概也是觉得我一个人住院不合适。
“我有钱,我也可以自己住院!没关系!你忙吧!”说完,我便挂了电话,一手按着刚抽血的针眼,一手拿着各项检查的单子,有些蹒跚的穿梭于医院各个点。
此时,我第一次感受到无助,第一次想起父母,第一次想回家,可是想起当初自己决绝的表现,又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这仅仅是开始!
距离预产期还有15天的时候,莫寒带我参加了一个应酬,回来的路上我摸着日渐庞大的肚子,有些心不在焉的念叨了几句。
“莫寒,妈还不回来吗?这几天我可能就要生了。”
婆婆与新交的男朋友去外地旅游了,最近莫寒特别忙,我时常担心自己突然发动,身边没有人,每次想起,都觉得心里毛毛的,没成想这简单的一句话,竟引来了莫寒的歇斯底里,满眼通红的他,登时化作狂怒的狮子。
“你是生了我妈没回吗?我妈出去趟怎么了?不就怀孕吗?哪个女人不会,怎么就你矫情?不是跟你说了你生以前就回来了?”
“我不过就是问问!”
看着莫寒猩红的双眼让我无比陌生,只想逃离这个地方,无论去哪都好,只要不看到他。
于是,我开始不顾他的吼叫,蹒跚的往前走,严重贫血,让我双腿双脚都肿的有些透明,走起路来有些吃力。
尽管我觉得我走了很远,还是被他轻易追上,许是喝了酒,不觉得自己力道大。
只听“嘶”的一声,我的衬衣被他一下扯碎,我整个人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顷刻间血流如注,我痛的昏天暗地,身边的人越聚越多,有的在指责,有的在同情。
莫寒在看到殷红得鲜血后,一下子醒了酒,手忙脚乱的打了急救电话,一边安抚我,一边大滴大滴的掉着忏悔的眼泪。
许是我太痛了,痛得撕心裂肺,痛的忘乎所以,所以在他大滴大滴眼泪落下的时候,我竟不觉得动容。
我实在没有力气说一句话。
外力催动得生产,叫我受尽了折磨,无论怎么用力,孩子都下不来,已经两个小时了,我仿佛经历了生死。
我在疼痛的间隙,听见医生的对话。
“3号床到底怎么处理?还没决定吗?再这样出了危险谁负责啊!女的本来就贫血!在不剖孩子大人都危险!”
“唉!外头那俩不签字啊,一听手术费一万五,脸都青了,那男的也是没用,他妈不让剖,他就不说话了,整一个妈宝男!气死我了!”
我无法描述当时的感觉,只是把所有的委屈,化作了一口气,想着能一鼓作气,赶紧逃离此刻的狼狈,未听见孩子的啼哭,却感受到身下一阵暖流。
“哎呀不好了,3号床大出血了,快!安排手术!”
顿时产房内充斥着紧张的气息,以及浓浓的血腥味儿。
视线模糊的我,突然感觉有些呼吸困难,贪婪的呼吸着每一口空气。
那一刻,我仿佛超越了时空,身体变轻,甚至飘离了躯体,我就那样看着身下那个苍白的女人,以及七手八脚忙碌的医生。
更让我肝肠寸断的是医生的对话。
“现在的人还真是不可托付,看外面那男的人模狗样的,竟然签得保孩子,要不是他们拖,这女的早刨出来了!”
年轻医生有些愤愤不平。
“唉!是人是狗生个孩子才知道,一点不错。”年纪稍长的医生,轻轻抚了抚我苍白的手。
“可怜了这女的,长的也好看,怎么就选了这样的人家,来吧!加把劲儿,咱们尽量两个都保!”此时我看到女医师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尽管是医者仁心,可是陌生人尚有如此的怜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我孩子的父亲,却对我的生命置若枉然。
我甚至感觉,当初那个为我痛哭流涕的人,不是他,若说是演技,又为什么那般逼真。
随着一声尖锐的婴儿啼哭,我看到了那个稚嫩的孩童,她张着嘴巴,每一声有力的啼哭,仿佛都在告诉这个世界,人从一生下来,就应该懂得如何生存,而我却不懂。
随即我的意识也变的越来越模糊,我看着自己的身体愈加透明,我想我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我还未听我的孩子喊我一声妈妈,我还未对我的父母说一句对不起,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便被那对母子轻易放弃了生命。
再次醒来的时候,强烈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本以为是天堂,歪头看了一眼,才清楚的明白,我没有死。
莫寒趴在床边,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确实是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
我歪了歪身子,觉得肚子用不上力,看了一眼贴着的刀口贴,心中满是对那两个医生的感激。
“你醒了洛洛?”莫寒醒过来便开始嚎啕大哭,只是这一次我却无动于衷的看着他,我开始看不懂,眼前的男人到底有几分面孔。
紧跟着婆婆带着一些吃食来到病房。
莫寒刚看她的出现,便怒气中烧,一改往日的乖巧,也让我有一丝诧异 。
“你出去!我跟你说了,不用你来!”
婆婆满眼泪水的看着莫寒!
“儿子,妈知道错了,妈不应该骗你把单子签了,妈知道错了!”
“你走吧!我只想好好照顾洛洛!”
“你要她就不要妈了吗?自从她来了,我就成了保姆,什么都以她为重,那孩子是我孙女,我保孙女哪里不对了?你们怎么就不能体谅老人的心啊?你爸去的早,我只想着给你爸留个后啊!”
保姆?老人的心?我听的直想笑,却忍不住笑出眼泪,满身颤抖,
莫寒听到这,便也安静了许多,是的,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婆婆哭喊死去的公公,莫寒都仿佛是中了魔咒般,立刻进入心疼母亲的旋涡,屡试不爽。
一来一去,我便明白了原由,趁着当时大家慌乱,婆婆拿了保小的单子,让莫寒签了字,骗说是急救单子,莫寒当时心急如焚,并未细看,也并不想着对母亲有什么怀疑。
唯一让我宽心的是,莫寒没有放弃我!始作俑者都是婆婆,莫寒是爱我的。
这时,隔壁床看着坐在地上,哭天抹泪的婆婆,也开始劝说。
“大姐,你还是先回吧!您儿子衣不解带的照顾您儿媳,够累了,这媳妇昏迷了三天,他三天没睡,你就不要在这吵了,您这儿媳刚拿了子宫,虚弱的狠,也是需要休息,让您回,您就回吧!”
婆婆调转了头,开始冲着人家哭诉。
“你知道什么啊?我这在家也是几夜几夜的睡不着啊!我30岁丧夫啊,我这一辈子,全为了孩子啊!”
莫寒走过去,扶起婆婆。
“走吧!我送你回家!”
转过头,我看到莫寒眼睛里的血丝,以及迅速消瘦的身体,心底便多了一丝动容。
突然,熟悉的声音响起。
“洛洛?洛洛!”一声呼唤,便让我整个崩塌!
是我妈的声音,还未看到人,我决堤的泪水便奔涌而下。
昨夜医院下了病危通知,虽说选了保小,可也不得不与我父母取得联系,若真有个三长两短,父母也是要来收尸的。
妈妈冲进病房还未看到我,便一眼看到一边的莫寒,随即哭喊着上前撕扯。
“你这个人渣!我洛洛呢?我洛洛在哪?”
婆婆看到我妈撕扯莫寒,便也上前撕扯起来!
“你才是人渣,你们一家都是人渣!你女儿的命是命,我孙女就不是命了?你那闺女才是人渣!自己上赶着来,谁系得要!”
看着此情此景,大概真的是无地自容。
“对不起!”莫寒突然双膝跪地,痛哭流涕。
我爸上去便给了莫寒一耳光,一时间病房内乱作一团。
我看着,急着,想要哭喊,奈何刚刚做了手术,胸腹没有一丝力气,只好慢慢挪动着身子想过去,却一个不小心,掉在地上。
随着这一摔,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爸爸快速跑过来,跟莫寒一起把我重新放在床上,又叫了医生看了伤口,才坐在一起面面相觑。
还是爸爸打破了平静。
“洛洛,你跟我们回去,还是留下?”
爸爸的眼中布满血丝,满是疲惫的望向我。
我看了看莫寒,看了看襁褓中的女儿,莫寒低垂着眼眸,大滴大滴的泪水,毫无声息的滑落,于是,我又心软了,我爱他不容否认,孩子也不能没有父亲,于是,我再一次选择了莫寒。
只是,我不敢看爸爸的眼睛,便低垂着头。
“爸,宝宝不能没有爸爸!”
父亲听了,直接起身,拉起身边的妈妈。
“好!我们走!她不丢了小命不知道回头,我们在这里也是碍事!”
妈妈甩开他的手,“要走你自己走,我得留下等她出了月。”
爸爸一言未发,拉起妈妈的胳膊便把她拖走了。
“妈~~~”我的手停在半空中,也是,妈妈留下住在哪里呢,住在一起?少不了鸡飞狗跳,爸爸大概也是如此想得?还是真的对我失望至极,我不得而知。
只是临走前,妈妈趁乱递给我一张银行卡,小声的在我耳边说,密码是你生日,留着急用,不要告诉别人。
往后的十天,莫寒对我细致入微,婆婆也听了话,没有前来打搅。
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看着女儿可爱的模样,一起看夕阳,看日出,高高的病房楼里,留下了我们止不住的欢声笑语。
我又一次忘了莫寒是如何把我扯倒,又是怎么保住自己小命的。
仿佛我已经把一切罪恶,都安置在了婆婆身上,而莫寒在我心中,却清澈无辜的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好景不长,出院后我们回到家中,便又见到了婆婆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再也没有一丝耐心面对她的演技。
她仍旧是乐此不疲的,每天表演着她对我的爱护,在莫寒面前对我嘘寒问暖,看着我痛便说曾经她生莫寒,条件比不上现在,每一句都在充斥着她的不容易,我的每一分疼痛,都是她教育莫寒,要好好孝顺她的教科书。
而我所经历的,都是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又仿佛在告诉莫寒,无需大惊小怪,就是这种矛盾不通的理论,用脚趾想都觉得不合理的思维,莫寒却受用的狠。
没出几天,言语中便都是敷衍,我不懂婆婆对他来说, 是不是魔咒,好好一个人,为什么几句简单的挑拨,就可以让一个人变得那么快,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快,莫寒的脸与婆婆的嘴,简直就是接触良好的串联线路,供电即亮。
我也迎来了睡眠的噩梦,女儿每夜喝奶,换尿布,几乎整夜不能眠,莫寒被婆婆赶去小卧室,说白天莫寒还要工作,夜里她跟我照顾宝宝,我是明白她所谓的照顾。
宝宝再哭她也不会起身,即使起身也会说不知道怎么弄,仿佛莫寒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又或者明明睡了一整夜,隔天还要告诉莫寒,宝宝哭闹了一夜,她没睡好头痛腰痛。
“莫寒!我想跟你睡!”
“宝宝晚上吵一晚,一家人就靠我吃饭,你想让我死啊?”
来回言语中便起了争执,惊扰了客厅的婆婆。
“你这个人,就是不知道疼人,一家子照顾你,还不满意,就是不懂感恩是什么!”
婆婆阴沉着脸,没想到莫寒不但没有保护我,甚至雪上加霜。
“她如果知道感恩,就不会这样吵了!”
我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大颗大颗的眼泪直往下掉,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变的如此卑微,只知道掉眼泪。
这样的事情每日萦绕在我眼前,晚上不能睡,白天睡不着,让我的头发大把的掉。
终于,我爆发了,很可笑,不是有关生命,不是有关尊严,只是轻微的一句话,我便突然在平静中爆发。
那天,我正在闭目养神,并未睡着,宝宝吃饱了正躺着咿咿呀呀,婆婆便摸着宝宝开始念叨。
“呦!你看看你妈,每天睡睡觉,就有人养,你瞧瞧你爸每天累的呦!你妈还没事找找事,我还没说儿子都娶了媳妇忘了娘呦!”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什么都隐忍了,可是这样看似说笑的一句话,却引得我雷霆大发。
我猛得坐起,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
“你说谁?我每天睡睡觉?就因为你耽误了时间,我子宫都摘了,我养病坐月子不应该吗?要不是那医生不似你那么坏心肠,我现在命都没了!”
“你有病啊?”
“我有病?有病的是你吧?每天都像吸血鬼一样吸附在莫寒身上,他挨我近怎么了?我们近的时候多着呢,不挨近了你手里的孙女哪里来的?怎么你还想着不让我跟莫寒睡一起,我们就不亲近了?可能吗?”
“你简直就是疯了,你还有点感恩之心吗?”
“感恩?你天天演戏不累吗?我感恩你什么?你是每天睡这屋,你帮一天忙了吗?每夜鼾声最响的就是你,对着莫寒每天邀功的是你,难道我应该感恩你保小不保大?”
这时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莫寒回来了。
婆婆便戏精上身,一屁股坐在地上。
“养儿防老啊!养儿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啊!伺候都伺候不出好啊!”
“你们这是怎么了?”
莫寒一脸无奈的看着哭喊的婆婆,以及面无表情的我,或许,在他的认知中,哭的那个便是受欺负的那个,又或者无论受欺负的是谁,他妈都是最重要的。
于是倒转脸庞,直对着我,就是一通质问。
“洛洛,你又干什么?”
我直直的看着莫寒。
“你信我吗?你妈每天都在演戏,都在装,她从来都不照顾我,你看不出来,每次你挨我近了,她就到处疼吗?从医院回来,她就给我做了一顿饭,要么就是买,要么就是我自己起来做,还天天说伺候我,我晚上睡不了,白天她在这嘀咕这嘀咕那!我就快要疯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洛洛!!!你怎么能这样说妈!”
莫寒眼睛有些发红,仿佛我刺痛了他的心尖。
“莫寒啊!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个白眼狼啊!这样的女人,你还当做宝,简直就是丢丑败坏!”
婆婆红肿着双眼,一副被欺负的很惨的样子,而我,竟是依旧面目表情,也许此刻落在莫寒眼中,也是面目可憎的把。
“丢丑败坏?你带野男人睡我跟莫寒婚床的时候,不丢丑败坏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我都听见了,不当面拆穿你,那是看莫寒的脸,你竟然跟我说丢丑,你良心不痛吗?”
“洛洛!”
莫寒用力把我推到床头上,扯了一下刀口,我痛的龇牙咧嘴,却一声未吭。
“莫寒!你当没听见吗?你不是跟我一起吗?我说的不对吗?她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她老我就要是事事让着她吗?”
“洛洛你清醒一下!”
此时莫寒与我一样,都接近疯狂,婆婆还在嘶吼着痛哭。
“老天爷啊!他爸你睁眼啊!你要是不死,我也不受这些委屈啊!养大了儿子,这是挣的啊!这女人上赶着来缠着莫寒,生个破闺女,连传宗接代都不行了,我简直愧对你啊!”
对,就是这魔咒死死的禁锢着莫寒,我却深恶痛绝。
“你别在那装了,你若念着他爸,会这么频繁的换男人吗?会上赶着让儿子儿媳送你去宾馆约会吗?都是成年人了,你们娘俩在互相演什么清纯?你即使有第二春也无妨,让我们送你去宾馆,你不觉得恶心吗?”
啪!莫寒一记耳光直接打在我的脸上。
“呵!她说的什么,你听不见,只听得见我说吗?”
“她是我妈!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她是你妈,就可以谎话连篇,就可以颠倒黑白,就可以口无遮拦,我连反击都不行对吗?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有什么权利打我?”
啪!我一耳光还回去。
“我林洛洛长这么大,还没被别人碰过一指头!”
说着抱起哭闹的女儿,精疲力尽的不想再说一句话。
“洛洛,对不起!”莫寒仿佛霜打的茄子,低垂着头。
“你敢打我儿子?”
婆婆突然从地上起来,不分青红皂白的,抓起地上的亚克力盒子,无视我怀中的婴孩,直接往我身上招呼,我条件反射般的护紧了怀中的婴孩,并未用手遮挡,那带角的亚克力盒子,便直直地击中了我的头,殷红的鲜血洇湿了我的整个衣襟。
莫寒转过身,慌乱的走过来,我再一次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头上已经缠了厚厚的绷带,说是莫寒抱我去了医院,又把我抱回来,婆婆说的时候撇着嘴,仿佛打我的人不是她。
我已经一分钟都不能容忍她的存在。
“莫寒,我要跟你妈分开住!”
“这么多年了,我妈养我不容易,她身体不好,自己住我不放心!也叫人家笑话。”
“她身体不好?爬山旅游从不说累,通宵刷剧从不说困,你跟我说她身体不好?”
“洛洛,你怎么越来越不讲道理,以前的你善良,温柔,自从生了孩子便不可理喻!”
我冷笑着。
“要么,你妈走,要么,我走!”
莫寒看我如此决绝,无计可施的竟然跪在我身边。
“洛洛,求你了,别再闹了!我真的爱你,真的不能没有你!可是那是我妈,我不能不要她呀!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闹了?我真的好累啊!我真的开始害怕回家,害怕看到你们互相抵触的样子!”
我抬头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轻抚上去,是的我爱他,即使到现在我依旧爱他,可是,我爱不动了,或许从一开始,我便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高估了我的地位。
“莫寒,你是一个成年人了,你真的不能分割清楚你的生活吗?”
我怀着最后的期望,泪眼婆娑着望着他。
他轻轻抱着我,我们就这样谁都没有说话,窗外下起了沙沙小雨,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我们就这样紧紧相拥在一起。
或许相濡以沫,真的不如相忘于江湖。
end
第二天我们去领了离婚证,孩子跟我,其余也没有什么属于我的。
我抱着孩子,拉着行李箱,走在泥泞的街道上,我不知道去哪里,也没有脸面回家。
转弯处,却看到熟悉的身影,是爸爸,他伸出手接过我手中的孩子。
“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