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是她的名字,但她并不是一位公子,而是一位美人。她是逍遥侯的女人,也是逍遥侯的徒弟。她身材纤细曲线柔和,有圆圆的脸以及大而明亮的眼睛,她的声音柔和而甜美,她的笑竟然还带着几分纯真。她的美丽是她最原始的武器,她也很会运用,但除此之外,她还有太多的机谋和算计。艳若桃李,毒如蛇蝎,大概说的就是小公子这样的人。
她手里有赵无极、海灵子、屠啸天、彭鹏飞、柳永南诸人的把柄,这些人为了保持自己在江湖中的正面形象,只能为小公子所用,在护送割鹿刀入关的路上,并在她的指挥下杀司空曙夺刀,嫁祸萧十一郎,一连串的后招让人措手不及,连江湖中声名狼藉的大盗萧十一郎都只能被她当做自己阴谋的香饵。
她时而是面戴人皮面具、武功莫测的青衫公子,时而是粉妆玉琢、花团锦簇的出猎阔少,时而又是骨肉均匀线条柔和的完美裸女……即便她的对手是萧十一郎,她也不见得会落得下风,虽然她的武功终究不及萧十一郎,但她的计谋却实难提防——初与萧十一郎交手,她的浑身“法宝”就令萧十一郎颇为震惊:从小摊子上有毒的卤蛋,身边人射出的弩箭,到神鬼莫测的轻功,虚虚实实的掌法,再到射向萧十一郎胸肋之家五处大穴的薄钢指甲,裤管里喷出的卷向萧十一郎的淡青色的火焰,腰带中抽出的软件以及诡秘怪异的剑法,以至于危急时刻扰敌心智的裸露胴体,指甲里藏着的七巧化骨散……真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她看似温柔如水,却又动辄将死人的头砍下来,只为了确认他已经死去;抬手间杀死一人,回头就是笑靥如花,让人难以置信。连萧十一郎都不得不感叹。
萧十一郎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懂小公子这种人是怎么生出来的,她心之黑、手之辣、应变之快,就连萧十一郎也不能不佩服。他方才一见她的面,就应该将她杀了的,奇怪的是,他虽然明知她毒如蛇蝎,却又偏偏有些不忍心下得了辣手!她看来是那么美丽、那么活泼、那么天真,总教人无法相信她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奉命夺刀劫人,本来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半路杀出的萧十一郎打乱。若萧十一郎当时不曾于暗中听到小公子以自己作饵引开连城璧的计划而第一次救了沈璧君,并且由此情深一往,小公子的计谋当真是可谓完美无缺。她口口声声爱上萧十一郎,却又设计让沈璧君误会萧十一郎毁了沈家、杀了身家上下数十口人,让萧十一郎重伤于自己深爱的沈璧君手下,还天天好酒好菜鱼虾螃蟹的招待这个本应忌口的重伤十一郎。在被沈璧君质问时竟然还振振有词:“那又有什么不好?我就是因为对他好,知道他喜欢喝酒,就去找最好的酒来,知道他好吃,就为他准备最新鲜的海味,就算是世上最体贴的妻子,对她的丈夫也不过如此,是不是?”
这样一个善耍手段的人,最终也死于连城璧的阴谋之下,连家的袖中剑,让她死得好生容易。这样一个女子,临死之前也不肯说软话的。她死前对风四娘说的话颇为让人深思。
小公子已倒下,瞪着他,好像还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她从未想到自己也和别人一样,也死得如此简单。然后,她嘴角突然露出一丝甜笑,瞧着连城璧,柔声道:“我真该谢谢你,原来“死”竟是件这么容易的事,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辛辛苦苦的活着呢?你说是么?”她喘息着,目光转向风四娘,缓缓道:“你的解药就在我怀里,你若还想活下去,就来拿吧,可是我劝你,活着绝没有死这么舒服,你想想,活着的人哪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烦恼……”
也许小公子这位玉面修罗本身就是厌世的,她这一生 有什么值得快乐,聪明如她,一早知道自己不过是师父的工具,为师父夺天下第一的神兵利器割鹿刀,为师父夺无垢山庄的女主人武林第一美人沈璧君,为师父做任何他需要的事情,却从未有机会追求自己的自由和快乐……她之前就跟萧十一郎讨论过生与死的问题,她一直觉得死没那么容易,也许,她一早想过了结自己的生命,只不过没有勇气。她视别人的生命如草芥,却也同样也并不享受自己的生命,真真令人可惊可叹。
萧十一郎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凄凉的微笑,悠悠道:“活着本就比死困难得多。”
小公子眼波流动道:“但千古艰难惟一死,有时也不如你想像中那么容易。”
这样的而一个女子的成长过程,想来也不是多容易的,她的机谋和诡计,她的杀手和恶毒,到底是吃了多少次亏,受了多少次责罚才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反应,没有知道。所以她虽然是逍遥侯的女人,却又极为欣赏萧十一郎,她曾言,她要嫁也是嫁萧十一郎,因为他为了爱情会不顾一切。但连城璧虽然家财万贯文武双全年少成名,需要顾忌的东西太多了,而他要追求的东西也太多了。而小公子早已看穿这些,玉面修罗也绝顶聪明,她这一声所求,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可以为自己不顾一切的人。然而,早早死去她没机会了……虽然她一早看穿连城璧城府之深野心之大,她终究没躲过连家的救命杀招袖中剑。
他目中带着种讥诮的笑意,接道:“像连城壁这种人,若是为了声名地位,连自己的命都会不要的,妻子更早就被放到一边了。”……小公子笑道:“一点也不错,我若是女人,情愿嫁给萧十一郎,也不愿嫁给连城璧。”……小公子道:“像萧十一郎这种人,若是爱上一个女人,往往会不顾一切,而连城璧的顾忌却太多了,做这种人的妻子并不容易。”
她大抵也曾嫉妒过沈璧君,并不是因为她是连城璧的妻子,不是因为她是武林第一美人,甚至不是因为她可能因为沈璧君在师父面前失宠,而只是得到过萧十一郎不顾一切的爱……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工具。
他处处为你着想,为了救你,连自己性命都不要了,但他对我呢?一瞧见我,就恨不得要我的命……他对我只要有对你一半那么好,我就算自己挨一千刀、一万刀,也舍不得伤他一根毫发,可是现在,杀他的人却是你,你还有脸要我为他医治?我真不懂这句话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