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在地铁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
我料到了这个场景,于是走上前,跟他打了声招呼:“是我。”
他抬起头,看着我,有点疑惑,于是迟疑问道:“现在,是已经开始了吗?”
我点头,“是的,你可以带我去那个地方了。”
他晃悠悠地站起身,个子高极了,宽大的风衣披在他身上,好像蝙蝠的双翼。我们一路走着,地铁站悄无声息,无一人穿行,我知道现在是深夜时分,万家都安息在巨大的屋洞中,裹挟着各自的梦,酣然入睡。
我们两个,就像暗夜游荡的幽灵,不过,我更愿意称呼自己,为想象家,创作大师。
他走在我身边,念念叨叨:“我想要的,真的可以做到吗?”
我微笑,“在梦境里,没有什么是完成不了的,我们现在已经存在你的梦境当中,在这场梦里,你是主导,而我将会辅助你,完成你想要的。”
他搓着手,露出几分垂涎的笑容,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我在他的梦里,见到了这个男人真正的样子。
现实生活中的他,一表人才,害羞内敛。可是如今梦里的他,真实的可怕。他胆子那么小,却想要在梦境中,与他想要的女人做爱。
我们来到了女人家的楼下。天冷了,刮来的凉风轻易吹红了我的双颊。他还在仰头看着女人的家,迟疑不绝。
我等得不耐烦了,说:“快点。赶紧把事办了,我可是按分钟收费的。”
钱是一个会让人猛打激灵的东西。他立马收起犹豫,鼓了勇气,带头走在我前面,他边走边自我安慰道:“只是一场梦而已,她肯定醒来就忘了。”
在他的梦里,女人是沉睡的状态,于是,他一点儿都不费力地就完成了自己想做的事。
我当然不在现场,我也用不着把门。我只是呆在门口,以防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毕竟,梦也不是个完全能靠得住的东西。
他很满意,女人始终没有醒来,他本来想要一个女人配合的梦境,可我说风险太大,如果女人不喜欢你,她会抗拒,强制自己清醒。当梦里的人做出了违背你想象的行为,那你的梦,也会随之破灭。
他当然不敢冒险,他是个胆小鬼,原来这点,什么时候都不能改变。他不仅胆小,还抠门,他害怕女人中途醒来,那自己的钱和梦就都搭进去了,不值。
男人醒来后,突然问我,“如果有人想在梦里杀人,怎么办?”
我笑,“那他当然可以杀,毕竟只是梦境,满足了自己的思想,又不会真正失去什么,也无罪。”
“如果你有仇人了,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我有点想笑,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为了对你做点什么,而使尽全力,用尽手段。爱也好,恨也罢,其实都差不多。
(二)
我见到了她。
她太美了,从头发丝到脚趾,都美得不可方物。每次她从4号线下来的时候,我都会紧紧盯着她,我想了解她,更想占有她。
于是,我觉得自己应该去搭讪,虽然这根本不符合我的做事风格,但她实在太吸引我了,我必须要这么做。
她有一双非常犀利的眸子,好像能看穿周遭的一切,她总是面无表情地来来回回,冷漠极了。我深深地为她着迷,我想要进入她的生活。
她来了,她走近了。
上次我不小心错过了她,这次绝对不允许自己再错过了。
她的长发飘过我的耳边,我仿佛闻到了一阵清香,是森林的味道,那种透着阴暗的光,却飞出来不少鸟的森林。
我喊住她,“不好意思。”
她立马顿住脚步,怀疑探究的眼光,扫了我一下,“你是谁?”
我突然有些语塞,本来想要说的话,好像水龙头突然被拧上了阀门,吐不出来了。
我支支吾吾着,她有些嫌恶地想要走。我立马灵机一动,说:“你能借我五十块吗?”
她皱着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借钱?五十块?”
我看她似乎并不反感,也不觉得我是个骗子,于是解释道:“钱包被人偷了,想借点钱打车回家,我有名片,不是骗子。”
她不计较我的话漏洞百出,而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看来有戏。
“我可以借你,不过我不用你还钱。”
我以为她是不想再见到我,揣测着要不要再编个理由,只听她说:“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帮我完成一个实验。”
我才知道,原来她是个筑梦师。
但普通的为客户构建梦境,完成他们的梦想,已经不是她想要的了。
她想做更多的研究,这是一个对梦很执着的人。
我说,我不是个爱做梦的人。
她不信,你一定有现实中求而不得的人或事。她刺激我,我可以帮你完成,任何。
我就想要你。我没有说出这句话,因为我知道,假如我说出这句话,很可能她会让我立即滚蛋。
“那你要做什么实验?”我问。
她笑了,“我想知道,如果一个人死在了自己的梦境里,现实生活中的他,还会不会醒来。”
我咂舌,这是一个多么危险的实验啊。
她问我敢不敢,我很想告诉她,为了你,我当然什么都敢。
“你很可能会牺牲。五十块一条命,你觉得值吗?”她问我。
我觉得不值,可是只有这样,我才能更加接近她啊!我那么喜欢她,哦对,我要在梦里得到她!
她说过,在我的梦境里,她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对啊,我不要虚假的她,她若进入我的梦里,又是真实的存在,那我就可以表达自己的爱意了,是最真实的爱意啊!
我还是答应了,很果断。我为自己的心思搞得紧张,却又跃跃欲试。
她进入了我的梦。场景是我们每次相遇的4号线地铁站,她对这里也很熟悉,只是微微讶异了一下,并没有太大反应。
“实验要开始了,你害怕吗?”她拿着刀,问我。
我说不怕,但我需要做一件事,我要你满足我。
她收了刀,问什么事。
我想要和你上床。
我说出来了,她的脸色未变,似乎早已预料到了。
“我知道。”她竟然笑了,“从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她很厉害,我欣赏她的厉害,还有她的自信。
“那我们去哪儿?”她随即变换了场景,是她的家。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我也笑了。
于是,我们开始缠绵,慢慢进入高潮。我终于得到了那个真实的她。
她说,假如你就这样死了,是不是也满足了?
她还记着自己的实验。
我覆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希望,这个真实的你,永远留在我的梦里。”
我掐住她的脖颈,看着她不可置信地盯着我,那眼睛狰狞地仿佛要裂开,滴出鲜红的血来。我慢慢使尽,看她挣扎时,那美丽的脸庞。
“我想要永远得到你,所以,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我不是筑梦师,但我是催眠师,你已经进入了我为你构建的世界,还美吗?”
她呼呼地拼命喘着粗气,从酣眠中狂叫着醒来。
她仿佛置死地而后生般,猛烈地喘气,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满眼的怀疑。
我爱怜地抚摸她惨白的脸颊,说:“你看,这梦并不美。”
她忽然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