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窗外|李亦的独白
地点:海琴湾站
时间:2月14日 9:00am
晴转多云
九点正,我把车停在海琴湾站上,习惯性随手把音乐打开:
“今夜我又来到你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悄悄的爱过你这么多年|明天我就要离开|多少回我来到你的窗外|也曾想敲敲门叫你出来|想一想你的美丽|我的平凡|一次次默默走开……”
音乐如流水倾泄。
我望着前方,等待乘客陆续上落,虽然今天天气不大好,但我心里仍然欢快如流淌的小溪。
我叫李亦,二十五岁,是一名公交车司机,每天过着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的日子。这种日子,平淡如水毫无波澜。
在我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希望——希望,有那么一天可以遇到唯一的人,不求富贵荣华,只求相濡以沫相伴终老!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怀着这个小小希望数着日子过生活。如无意外,我想,我会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生活方式直到老死。
最近,我总会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里看到同一名女子。
她坐在那间名为“情人”的咖啡屋窗畔,总是低着头沉静地工作。那瘦削绰约的风姿,在一扇黛青色的窗户里沉静得如同一袭剪影。
我每天停靠海琴湾站时总会播放一首名为《窗外》的音乐。
这首音乐,是我的最爱,悠远而宁静又夹杂着些许忧伤,伴着男声浅浅的唱腔,让人听起来特别有味道。她每次听到这首歌时总会抬起头来朝我这边浅浅一笑。那笑靥,如秋水细腻如春风温暖!而我会因为她的微笑而觉得阳光只为我一个人灿烂。
如果哪天看不到她的身影我就会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有没有人照顾她呢?
尔后的一整天,我的心思都会摆放在她身上;当再看到她在窗的那边抬头朝我微微一笑时,我会觉得——
幸福唾手可得!
一如往昔,她听到音乐后抬起头来,笑靥如水。今天能与她共同呼吸着这一片蓝天,真的很幸福!
-2- 窗里|黛青的独白
地点:“情人”咖啡屋
时间:2月14日 9:00am
晴转多云
九点正,我习惯性推开那扇黛青色的窗,然后坐下来,呼吸着空气中飘溢的咖啡香气,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一如往昔,窗外传来了熟悉的歌声,我抬头望去,然后浅浅一笑……
我叫黛青,二十四岁。取这名字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我喜欢一种叫黛青的颜色,这种颜色有种绝望的美感。
我是一个盲人,什么都看不到。我的世界充斥着纯粹的黑暗,没有天空白云和花草,没有颜色和五彩缤纷,这种黑暗曾经让我窒息,甚至——
绝望……
还好,在反复的绝望中我找到了一种可以存活的方式——开了这家“情人”咖啡屋,雇了一个沉静的师傅和一个活泼的小妹,然后每天闲时去店里逛逛,凡事由师傅处理,盈亏由它。
我啊,只不过是找一个空间让自己活得自在而已。
海琴湾,是个美丽的名字。
我把咖啡屋开在附近,是因为我喜欢每天推开一扇连接外面世界的窗,一边听着周遭繁杂的声音,一边安静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也是一种幸福!
在我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希望——希望,有那么一天可以遇见唯一的人,不求富贵荣华,只求相濡以沫相伴终老!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怀着这个小小希望沉静地过着生活。如无意外,我想,我会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生活方式直到老死。
最近,我总会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听到同一首歌,是从一辆公车里传来:
“今夜我又来到你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悄悄的爱过你这么多年|明天我就要离开|多少回我来到你的窗外|也曾想敲敲门叫你出来|想一想你的美丽|我的平凡|一次次默默走开……”
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但我喜欢这首歌,悠远宁静又夹杂着些许忧伤,伴着男声浅浅的唱腔,让人听起来特别有味道。所以,我每天进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那扇黛青色的窗,然后坐在那里,安静地一边等待一边工作。每当听到这首歌,我就不自觉地对着窗外微微一笑。
这,已渐渐成为习惯。这习惯,不容易改!
如果哪天没有听到这首歌,我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公车司机生病了?会不会有人照顾他呢?
尔后那一天的心思会摆在那司机身上。
当我再听到它时,我就会忍不住期待下一次他的到来。
-3- 窗外|李亦的独白
地点:海琴湾站
时间:2月14日 10:00pm
暴雨
今晚,真是糟糕的夜晚!突然下起了暴雨,雨声雷声混杂,让人心烦意乱。
这趟车是我今天最后一趟车。
我把车停靠在海琴湾站上,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那首《窗外》:
“今夜我又来到你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悄悄的爱过你这么多年|明天我就要离开|多少回我来到你的窗外|也曾想敲敲门叫你出来|想一想你的美丽|我的平凡|一次次默默走开……”
这么晚了天气又不好,我想等她一起下班,然后载她回家。
雨夜的空气沉寂,城市的霓虹在雷雨声中遥远得仿佛隔世。那扇窗户已经关了,可里面灯光还亮着,她安静工作的剪影透过那扇窗投射到我车子前面,优雅而从容。
车上的客人寥寥无几,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窃窃私语。
已经等了五分钟。我知道这样的等待不合理,可心里却在想:再等等,再等等吧!她就快出来了,错过了这趟车她就再也搭不上车了。
时间一分一秒都如此漫长!
客人们已经不耐烦,可我还想再等等,所以在不停的抱怨声中我不停地道歉。
好不容易等到窗户里面的灯光熄灭了,却始终不见她出现。或许里面的人根本不是她!我忍不住猜测。想过去一探究竟,可那紧闭的窗户让我觉得我们的距离如此遥远。
客人们开始咒骂了,我不得不开车,于是——
我下意识地踩了油门……
-4- 窗里|黛青的独白
地点:“情人”咖啡屋
时间:2月14日 10:00pm
暴雨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才发现外面下起了暴雨。
今晚,真是糟糕的夜晚!雨声雷声混杂,让人心烦意乱。
末班车怕是赶不上了,今晚非得留宿于此不可!
窗户早被店里小妹关上,外面的世界除雨声雷声早就隔绝了一切。他应该下班了吧!这样的雨天不会有谁愿意逗留在外。
我走到窗边把窗帘拉上,把灯关上。
其实有没灯光对我而言都毫无意义,因为我早已习惯与黑暗为邻。
我坐在无边黑暗里,裹着一张被子,无言,然后慢慢睡了过去,迷糊中隐约听到急剧的刹车声以及——碰撞的声音,可是这些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轰天的雷声里。
等雷声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这世界只剩下雨声……
-5- 窗里|黛青的独白
地点:“情人”咖啡屋门口
时间:2月17日 9:30am
晴天
今天他又迟到了,迟到了足足三十分钟。
那天,下了一整夜的雨,早上醒来,还能听见空寂的台阶在水滴的滴落中隐隐发出无声的回响。那样湿润的夜似乎可以带走烦忧的一切!
九点正,我准时推开窗来等待,等待他经过,然后留下那首歌的余韵,可是他一整天都没来。
不,是一连三天都没来!
或许是因为天气不好着凉了?也可能是他经过时忘记播放了!莫名的,我有些担忧。
我说过,听他经过时播放那首歌已经成了我的习惯,而这个习惯,不容易改!
这几天,陆续有人告诉我,14日那天夜里这附近发生了一起车祸:一辆公车和一辆卡车相撞,其他乘客安然无恙,公交车司机却当场死亡,死状惨不忍睹。
这几天啊,人们都在议论这起惨剧,他们都喜欢在这样的悲剧中品味真实的存在,直到他们活得厌烦为止。
在周围喧嚣声中,我不动声色地收起那份淡淡的失落,转身走回咖啡屋。
哦,对了,昨天有位客人送了我一张CD,里面有那首熟悉的歌。
我终于知道它的名字唤《窗外》了。
他没有再来,而我却在店里每天都播放这首歌,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