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拂晓第一次见到君之时,刚刚念完李白的«清平调»,她正在细细的品味着诗的意境,便看见君之迎着清晨的阳光走了过来,拂晓便整个呆住,再也移不开目光。直到君之已经走远,拂晓还在喃喃自语,“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拂晓第一次那么迫切的想要做一个人,以后的每一天,拂晓的心里都充满了期待,期待他的出现,期待他些许的停留,期待他看到自己的美丽。
有那么一次,他距离拂晓那么那么近,近到拂晓都能看清楚阳光照射下他脸上细微的汗毛,拂晓简直幸福的颤抖起来,她努力的摇曳着自己的花枝,努力的想更接近他,只差那么一点点,拂晓就能触摸到他的脸。
偶然间,拂晓知道了他叫君之,她听到他的朋友这样喊他,拂晓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君之,君之……”拂晓的心不能自已的颤动着,莫名的欣喜却又莫名的失落。
02.
拂晓已经在这片土里扎根了五百年,她身边有各种各样的花草,她们每天在早晨太阳初升起来的时候苏醒,窃窃私语上一阵,聊一聊风带来的各种八卦。太阳炽烈的时候,她们便不再想说话,只是无聊的打着哈欠,蔫蔫的只想睡觉。只有在晚上的凉爽空气里,她们才会活跃和兴奋的随着风一起跳舞。
这样的生活是多么安宁平和啊!她们每一株花都有自己的名字,她们见过了太多来来往往的人,听说过太多关于人的故事,她们有时还会学人背诗,唱歌,她们总是会笑话人们生活的如此匆忙又如此疲惫。
拂晓喜欢清晨,她每天都会早早的醒来,细心观察每一个经过的人,她想知道他们都有什么样的故事。她听很多年龄比她大的花说过,爱情是一种毒药,人类的爱情都是愚蠢而冲动的。可是她看见过一对情侣在她的花前驻足,拥抱,接吻,她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她不太懂,只是觉得好像很美好的样子,有点像她夏天时努力开出来的花,却又好像多了点什么。
03.
拂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深深的寂寞,她不再觉得满足,遇见君之以后,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原来的样子,她开始变得忧伤,不再是她自己的模样。她说话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又会突然的发起呆来。
姐妹们都以为她是病了,嘘寒问暖。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在等君之,只要能够看到他,好像这就是一切存在的意义。
拂晓想要成为人的愿望越来越强烈,她已经不再满足于每天见到君之一面,那对情侣的画面在她心里面疯狂的生枝发芽。她偷偷的去问年纪最长的花婆婆。
“婆婆,怎样才能化为人形?”
花婆婆惊讶的看她,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说,“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停了一下,又说,“你已经五百岁了,可以去人间历练一下,不过……”
拂晓不解的望着婆婆。
“不过,人妖总归殊途,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拂晓心内一震,但仍然坚定的对婆婆说“婆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只怕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世间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简单。”
04.
夜里,拂晓终于幻化成人,花婆婆送了她人的衣衫,姐妹们依依惜别,她们都劝拂晓回头,无奈她心意已决。
拂晓离开了她生活了几百年的花圃,第一次双脚踩在地上,她有些不太习惯,漫无目的的走在校园里,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才能找得到君之?就算找到了,她又该怎样对他说?她以后要怎么办?不再是一株蔷薇花了,总要吃饭睡觉吧?一大堆的疑问在脑海里堆积,拂晓一时有些慌乱。可是她一想到,就要和君之真正的见面了,便抑制不住的又兴奋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拂晓果然看见君之迎着朝阳再一次的走过来,她不知所措的呆在那里,心几乎都要停止跳动。倒是君之,看到她这个模样,不觉好笑的直直向她走了过来,“同学,你是在流口水吗?”君之拿手在拂晓的眼前晃了晃。拂晓这才回过神来,用手使劲的擦了擦嘴巴。
君之忍不住笑出了声,“同学,你还真是可爱啊!”
拂晓不好意思起来,面红耳赤。
君之却不打算放过她,“脸红了呢?”
拂晓把头低下去,依然紧张的不能说话。
君之不再调笑她,问她“同学,你是在等我吗?我们是不是一起上课的啊?”
拂晓不知怎样回答,索性只是点头。
君之笑着说“这年头已经难得见到你这样还会害羞的女孩子了,我们一起走吧,上课就快要迟到了。”
05.
拂晓和君之一起上了一天的课,所幸大家都是刚刚才到一起上课,没有人会怀疑些什么。君之是个很认真的学生,一整天都在听课,笔记,换教室,拂晓一直跟着他,他也并未特别在意。
只是在下课的时候,君之好像反应过来,问拂晓,“你上课什么都没有带吗?你和我选的都是一样的课哎。”
拂晓可怜兮兮的看着君之,呜呜的哭着说,“我不小心把书包弄丢了,里面的东西还有钱包全都丢了,我现在无家可归了啦!”
她以前听好多个花讲过这类的故事,她想了好久,终于决定也用上一用,万一像故事里面一样的成功了呢?
她继续装作很可怜的样子说,“我没有钱,什么都没有,你可以收留我一段时间么?我可以出去打工挣钱,到时候我会还给你的。”
君之瞬间感觉自己头上两道黑线,他其实已经工作了,只是利用闲余的时间给自己充充电,提升一下个人能力,以便以后能有更好的发展空间。谁知道刚来几天,就碰上这么一个疯女人,还想让自己收留她?是该说她太单纯,还是该说她动机不纯呢?不过其实她长的还是蛮漂亮的,身材好像也挺正,不然我就勉强收留了她,反正现在也缺一个女人。以后有了正主,再和她分手不就好啦。君之脑子里转了无数弯弯绕绕,终于决定带拂晓回家。
拂晓并不知道君之打的什么主意,她只是高兴终于进到了君之的家里,和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06.
拂晓失身了。君之带她回来的第二天,就亲吻了她,虽然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甜蜜,但是拂晓还是紧张而又庄严的。
那个吻之后,君之就再也不是那个温柔调笑的君之,他有点像一头野兽,拂晓有些抗拒那样的他。
君之没有再强迫她。
可是等拂晓睡着了以后,君之庞大的身躯就压了上来,拂晓很想反抗,可是她又不愿意拒绝君之,那是她喜欢了那么久的君之啊!
君之如愿以偿的占有了拂晓。
那一晚,君之抱着拂晓,讲了很多他以前的事。讲他是怎样一步一步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买了房子和车子,讲他曾经受过怎样的苦,讲他的前女友怎样的抛弃了他。拂晓是那样的喜欢君之,她在心里原谅了他,甚至还因为他的故事而隐隐的心疼。
拂晓想,“我要拼命的对他好,或许那样他就能够忘记之前那个女人带给他的伤害了。”
拂晓找了工作,她安心的过起了和君之两个人的小日子,买菜,做饭,打扫卫生,她爱着君之,愿意为他做所有的一切。
君之做爱的时候不喜欢带套,她也从不勉强。她想,“如果真的有了孩子,那我们就早点结婚。”
君之有时候工作很忙,拂晓便会安静的陪着他一起加班到深夜。她总是不吵不闹,善解人意。
情人节的晚上,君之没有回来,打电话过去,他说要谈业务,不能回来。拂晓便一个人到处逛街,一直到深夜。她的心里不是没有过期待,可是她总是安慰自己,“会好的,会好的,他只是太忙了,不是不爱我。”
07.
拂晓怀孕了。她总是不能抑制的会想到孩子,看到孕妇,她会使劲的盯着人家的肚子。
拂晓在网上问君之,“要是我怀孕了,那怎么办啊?”
“现在不是时候。”君之冷漠的说。
拂晓没有再说话。她去药店买了验孕棒,确定自己是真的怀孕了。她有些不能抑制的幸福,又去买了验孕棒,测试结果依然是两道杠。她放心下来。
下午,拂晓早早的请了假,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小的妇产门诊,她想让医生再确认一下,毕竟是第一次怀孕,她不能相信自己。
医生看了她的验孕结果,还照了黑白B超,可是看不清,因为怀孕的时间太短了。走的时候,医生给她开了一大堆的补药,她都照单全收了。
带着满心的喜悦,拂晓打电话给君之,她幸福的有些晕眩,想让君之开车来接她一起回家。接通了电话的君之却冷淡的让她有点害怕。
君之还是来接了她,可是没有她想象中的喜悦之情,一丁点儿都没有。他只是反复的说着不是时候的话,让拂晓的心一下子坠入了无尽的冰窟里。
拂晓忍住了奔流欲出的眼泪,她不再说话。
08.
拂晓不知道该不该要这个孩子,这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和君之争吵了无数次,她的心一瓣一瓣的碎裂。
“君之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从来也没有爱过我。”拂晓一次次的想。
她哭了又哭,心像被冻结了,只是觉得冷。
拂晓决定离开君之,离开这个充满了谎言的家,她抚摸着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环视这个曾经让自己充满了幻想的房间,决然的走出了家门。
拂晓回到她居住了五百年的花圃,看着那些株各式各样的花,在风里轻轻的摇曳叹息。
等到夜幕降临,她再一次去找了花婆婆,花婆婆看着拂晓的肚子,摇头叹息。
“你可是愿意回来了?”
“花婆婆,……”拂晓已泣不成声。
“你什么也不必说了,我都懂。人世间哪像我们的花圃里那么简单?”
“只是这孩子,……”
“无妨,既然没有人愿意要他,不如就让他陪在你的身边,做一株小小的蔷薇花吧?”
“拂晓谢过花婆婆。”
09.
自此,世间再无拂晓。
君之开始并无特别的感觉,如往常一样的工作,只是每当回家之后,处处都是拂晓的影子。
再遇见的女子,都不如拂晓一般对他那样好。
有时候,看着同事朋友的孩子,君之总会想起自己那个未曾出世的孩子。
许久之后,君之终于醒悟,自己早已离不开拂晓。
可是拂晓已不再是拂晓,她只是一株听风吟乐的蔷薇花,伴着身旁那棵小小的蔷薇花一起慢慢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