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宁国府的当家人贾珍,我们首当其冲想到的是他与儿媳妇秦可卿的故事,然后想到的是他没了贾敬的管教胡作非为,聚众赌博,豢养童娈,甚至是与堂弟贾琏、儿子贾蓉一起玩女人,无恶不作,还道貌岸然地教训子侄……
但其实,贾珍并不那么简单,他作为贾府的长房代表,也有着一些过人之处,而这些过人之处,连同他的混账荒淫,更显纨绔不羁,不得不诟病连篇。
【一】胆大包天
贾珍的胆子是够大的,管什么王爷皇上,管什么伦理道德,我凭心性随意而为,能奈我何?
看板时,几副杉木板皆不中用。可巧薛蟠来吊问,因见贾珍寻好板,便说道:“我们木店里有一副板,叫作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现在还封在店内,也没有人出价敢买。你若要,就抬来使罢。”贾珍听说,喜之不尽,即命人抬来。大家看时,只见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珰如金玉。大家都奇异称赞。贾珍笑问:“价值几何?”薛蟠笑道:“拿一千两银子来,只怕也没处买去。什么价不价,赏他们几两工钱就是了。”贾珍听说,忙谢不尽,即命解锯糊漆。贾政因劝道:“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殓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此时贾珍恨不能代秦氏之死,这话如何肯听。
为儿媳寻棺材,杉木皆不中意,却独独看上了坏了事的义忠亲王老千岁的棺木。人家薛蟠说了封在店内没人敢买,他却不怕,要了来;人家贾政说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他却宁愿自己代替儿媳去死,哪管常人不常人……
贾蓉十六岁娶妻,秦可卿死时也不过十七八岁,按照我们的传统习俗,年纪轻轻去世的人,最是受不得好,太好了容易兴妖作怪,所以便要用一般的棺木,葬在那见不得光的低处,还得在坟上压一些笨重之物,使其翻不得身方可。贾珍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用上好的棺木,办最好的丧事,行最隆重的礼仪…..
义忠亲王是坏了事的,连棺木都不能用,那必然是谋逆之罪,让皇上处死了,甚至是株连全族,收尸都成问题,哪还用得着棺材。薛蟠家是做生意的,这烫手的棺木丢了可惜,放店里又卖不出去,如今见贾珍要,也就作了顺水人情,任凭你贾珍如何,他一脱手自是与己无关。
皇上赐死了义忠亲王,留下的棺材我儿媳用了,我贾珍多大的胆,大家有目共睹。
【二】心机深沉
焦大骂宁府众人“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这个爬灰也许不仅指贾珍与秦可卿,还有其它人,暂且不论。但贾珍知道堵不住众人之口,秦可卿又死得蹊跷,秦业虽是养父,但对秦可卿的死,不可能不闻不问。
民间都有女儿在婆家死后,娘家人要去问究竟的习俗,秦可卿死后,秦业带着自己的儿子秦钟,必定也会去贾府听一个说法,自然也会听到下人一些议论,免不了会心寒贾府对可卿的一些行为,或许也会兴师问罪,甚至追根究底。
于是在秦可卿的葬礼上,贾珍他哭得如丧考妣。“考妣”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自己的父母,原本是自己的儿媳妇去世了,弄得像自己父母去世那般伤心难受,甚至是后来自己父亲贾敬去世时,他也没这般举动。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这一句话出来,惊呆众人,你儿媳去世了,长房就绝灭了?
秦业秦钟一听这话,自然无话可说:一是自己的女儿或许真的与公公不清不楚,自己不检点,活该;二是贾府对女儿如此厚待,再要有微言便是自己不知趣。如此一来,被贾珍的心机一算计,秦家竟然无话可说,默默地受了各种传闻。
【三】巧舌如簧
人人都说王熙凤难缠,亦说她嘴狠心辣,很有手段,但她却屡屡说不过贾珍,次次被贾珍拿捏。
贾珍笑道:“婶子的意思侄儿猜着了,是怕大妹妹劳苦了。若说料理不开,我包管必料理的开,便是错一点儿,别人看着还是不错的。从小儿大妹妹顽笑着就有杀伐决断,如今出了阁,又在那府里办事,越发历练老成了。我想了这几日,除了大妹妹再无人了。婶子不看侄儿,侄儿媳妇的分上,只看死了的分上罢!”说着滚下泪来。
请求王熙凤料理秦可卿的丧事,协理宁国府,贾珍的道理是一套一套的,说得邢夫人、王夫人无话可说,也只得应下来。那王熙凤本是多事之人,自然也就欢喜万分,但是贾珍依然有交待:
“妹妹爱怎样就怎样,要什么只管拿这个取去,也不必问我。只求别存心替我省钱,只要好看为上;二则也要同那府里一样待人才好,不要存心怕人抱怨。只这两件外,我再没不放心的了。”
一些不起眼的话里,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任是你凤辣子,也是无话可回驳。
【四】驭妻有术
《红楼梦》里的贾赦,那是现实生活里男人们向往的角色,妻妾成群不说,老婆还主动帮他去劝说别人跟了他,所以也算是驭妻有术。而另一个驭妻有术的,莫过于贾珍了。
贾珍在家里胡来,与儿媳妇不清不楚,又与自己的姨妹不三不四,还在外面寻花问柳,甚至是在家里豢养娈童……但是尤氏居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是躲不过去了,便装病不理儿媳的丧事,明知道贾珍邀约了三朋四友在家里豪赌,甚至是聚众淫//乱,她除了偷偷地骂一通,也是无计可施:
尤氏在外面悄悄的啐了一口,骂道:“你听听,这一起子没廉耻的小挨刀的,才丢了脑袋骨子,就胡■嚼毛了。再肏攮下黄汤去,还不知■出些什么来呢。”一面说,一面便进去卸妆安歇。
尤氏实际是一个很有头脑,也能干的女子,但因为是继室,自己又无所出,故自己觉着矮了一截,便不大管贾珍的事情,她只稳坐宁国府女主人的位置就好,并不想生出更多的事来。
所谓的驭妻有术,不过是抓住了尤氏的心理,任性胡为罢了。
【五】教子无方
有不成器的老子,便有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贾珍的儿子贾蓉,在父亲的“以身作则”里,冷漠寡情、风流成性,甚至与老子、叔叔、兄弟一起胡来。可见贾珍是教子无方的。
在清虚观打醮那一回里,贾珍作为宁国府的当家人,也就是贾府的领头人,必得前后照应,生怕哪里出了纰漏,于是忙前忙后,又是点戏,又是照顾贾母,恨不得有分身之术才好,偏偏贾蓉躲去一边不理事,所以才有了贾珍教训儿子的一幕:
贾珍道:“去罢。”又问:“怎么不见蓉儿?”一声未了,只见贾蓉从钟楼里跑了出来。贾珍道:“你瞧瞧他,我这里也还没敢说热,他倒乘凉去了!”喝命家人啐他。那小厮们都知道贾珍素日的性子,违拗不得,有个小厮便上来向贾蓉脸上啐了一口。贾珍又道:“问着他!”那小厮便问贾蓉道:“爷还不怕热,哥儿怎么先乘凉去了?”贾蓉垂着手,一声不敢说。那贾芸,贾萍,贾芹等听见了,不但他们慌了,亦且连贾璜、贾扁,贾琼等也都忙了,一个一个从墙根下慢慢的溜上来。贾珍又向贾蓉道:“你站着作什么?还不骑了马跑到家里,告诉你娘母子去!老太太同姑娘们都来了,叫他们快来伺候。”贾蓉听说,忙跑了出来,一叠声要马,一面抱怨道:“早都不知作什么的,这会子寻趁我。”一面又骂小子:“捆着手呢?马也拉不来。”待要打发小子去,又恐后来对出来,说不得亲自走一趟,骑马去了,不在话下。
一看贾珍教育儿子的方式就有问题,好歹嘛贾蓉也是你的亲生儿子,是宁国府唯一的传人,将来是要主持宁国府大局的,是地道的主子,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呵斥人家,还让小厮向他脸上啐口水,这是多丢人的事情,连带着下人们也会看不起他,将来又怎么有威信管理宁国府?所以贾蓉从心底里也是不服贾珍管教的,抱怨着说早做什么去了,只知道这会子来教训我。
贾珍作为贾敬这个进士的儿子,本身遗传基因应该是不错的,只是未曾走上正道,染上了纨绔子弟气息,把个祖上的荫庇当作一把强大的保护伞,自己在伞下张牙舞爪,无所不为其极,有着一副好皮囊,却未行好事情,最终罪行暴露,被流放他乡,昔日繁华转眼成空,仿若南柯一梦。
我是青鸾惊鸿,70后蜀女,喜欢读书写文字和心理学。闲暇之余,胡说红楼,一千个人眼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部红楼千种解说,也就不稀奇了,欢迎和我一起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