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剩下的都是老人。
回到农村会发现村里的人老得很快,他们能认出我,而我已经认不出他们。
这些人都老了,他们是我小时候看着我长大的人。他们的脸上开始显现浮肿,牙齿也没有剩几颗了,他们站在我面前,打量着我,一眼就认出了我。
“这是谁家的孩吧?”
“是,就是。”
不像以前,时间长了没见,他们都会感慨,没想他长这么大了,而现在他们不说这样的话,他们只是看着我,希望我能认出他们。我看着他们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他们是谁。好久没有到村里看过他们。
“这是你大娘,这是你姥姥…”,母亲在旁边说。
“你忘了,给你说过,你小时候就是你这大娘接生的。”,
母亲这样一说,我马上就想起来了,她家住在村子的南头,挨着一个大水坑,我印象中她家就在那里。那个水坑很大,这时候经常会在那里洗澡,水坑的周围种满了柳树,它的西面是一条路,挨着路的是一排瓦房,它的南面就是这个大娘家。
这个坑是窑坑,很早以前在这里烧砖,后来荒废了,只有一个窑,在坑的东南方,那个土窑高高的,上面密密麻麻的长满了野树,小时候我们还上去过,我们爬到窑顶往下看,里面黑乎乎的,我们也曾到窑口试图走进里面,看到窑口挂了一张退了的蛇皮,我们就吓得退了出来,那时候觉得这个地方很神秘。
水坑很大,南面一到夏天就铺满了荷叶,那时水清澈的,里面有很多鱼,荷叶田田,露出水面,粉红色的荷花炸开了,露出来绿色的莲子瓣,这里的水不是很深,但小时候也能埋着我们的脖子。
这一片荷叶的北边,一片深水,水又黑又清澈,因为是沙子底的,我们那时候都叫他沙子坑,而周围有许多地方只长出了水草,水草铺满了河面,夏天的时候,那上面会有很多的青蛙。
水草,总会给我们一种恐惧,会觉得在那里,它会缠住我们,让我们出不来,七岁那年,长生的哥哥胜利就是在那里被水草缠着了,没有出来。
从那之后,大人们都有些担心,我们吃完饭出去玩的时候,总会嘱咐一句,不要去沙子坑洗澡啊。我们还是会去,在浅水区玩,扎个猛子,赶紧钻出来,生怕被胜利抓住了,也生怕,一个不小心钻进了水草里。长生从那之后就不再下水了,他娘在他的脖子里系了一根红绳,那个红绳陪了他很多年,从红色也变成了黑色,上了初中之后,别人总是笑话他,他才取下来。
一次中午,我领着同学到这边洗澡,撺掇着他们都下去,那时我也不会游泳,他们也不会。一个同学不下去,我上去把他的裤头给拽了,下午上课的时候被老师发现,当然,我被她叫了出去,要叫家长。作为班长,居然领着同学去洗澡,而且别人不下水,还脱别人裤头拽人家下水。
我默默的一个人回家,看到母亲正在正在门口和邻居说话。母亲以为是学校里又开始报名了,可以领着妹妹去报个名开始上学。可惜不是,我母亲让我爸去,我爸就推脱,让我妈去,因为那个老师,她曾经也是我爸的老师。后来,我上了三年级,她又是我妹的老师。
一次,我跟着年龄稍微大的在水坑边。我看着他们在里边游来游去。我站在岸边,他们不让我下去,我还是试探着一只脚立在岸边,另一只脚往水里边探探水到底深不。没想到这个地方是个坑,从坑里边抽水浇地的时候,专门挖了一个小坑,我哧溜一下就滑了进去…
“啊噗,啊噗…”,像一个鱼漂一样上下挣扎,喝水,再喝水,…
一双手神过来,一下拖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推到了岸上,我迷迷糊糊的在岸上发了半天呆。后来,每次一想到这件事都有点后怕…
“你还记得我不?”
“啊…”,
我啊了半天也没想起,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她挨着大娘,站在凳子旁边,颧骨,有些浮肿,嘴巴好像往里面陷着。
“这是春季和春生她…”,
我脑子里边使劲的想着,她说的这两个人的名字我知道,她后面说的话我没有听清楚,我知道这两个人在村里哪块住,一点一点的想。
还是终于想起来了,印象里有个妇人,她一直站在她家门口,想起来那个样子,可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老太婆,恍恍惚惚中,我才能把这两个印象合在一块。
“这是你姥姥…”,
母亲在旁边说。好多时候我都不知道喊她们什么,村子里边都是有辈分的,不知道喊什么的时候,我就只说话问候。我以前犯过一个尴尬,把一个本来叫奶奶的而叫成了大娘,长生说,我应该叫奶奶,因为他喊她喊婶,朝生的辈分比我高一辈,我喊他喊叔,虽然我从来没有喊过他叔,而是直呼其名,因为我们是一般大的。
人陆陆续续的都来了,过来一个,喊“奶奶”,两家是邻居,所以这个是熟悉的。
又过来一个,是本家的大嫂和她的女儿,大嫂70多了。
“回来了…”,他们看到我问着。
“回来了,俺妈一块回来了”,给她们打招呼。
又过来一个,是本家的一个大哥,儿子陪着他走过来。
“回来了…”,这次我先开口打了招呼。
没想到他们都这么老了,她们还记得我,也能认出我,她们的脸都有些浮肿,这让我想起我爷爷那年冬天快走的时候,浮肿的脸,塌陷的嘴角,缩起的眼…
“孙子多大了?”,大娘突然问母亲。
“啊…,…还没有…”,。
回来,被絮叨了一路…
…
回到家,下午上班中,又街道老爹电话,又要明天回家一趟,村里老人老了,她是我爹妈的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