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36年开元太平盛世,这一年的大事录上记录了两件值得关注的大事,四月唐玄宗赦免战败的安禄山回营地,十一月名相张九龄被罢相,李林甫当政。都为安史之乱埋下了隐患。
同一年,寻常人家六岁女娃李治望着开的正盛的蔷薇花,脱口而出“经时不架却,心绪乱纵横。已看云鬓散,更念木枯荣。”
幸运的的是,李冶的名字同这首诗都被记录了下来。
江南自古出美女,也出才女。李冶一定是美的,有多美,唐才子传中给出了评价:美姿容,神情萧散。相比美貌,李冶的才气在更早的时候显现出来。
尽管史书对她的出生并未进行浓墨重彩的着笔,但一定是比较幸福的。最起码生于注重诗礼的人家。她的启蒙教育一定是高水准的,才有了那无意间蔷薇吟诵。
按理说,颜值佳才情高的李冶日后定会拥有开挂的人生。然并卵,李冶11岁时被父亲送去浙江湖州的玉真观中,当了一名女道姑,改名为季兰。理由是为了预防她不守妇道。
世上很多事情原本就经不起推敲,拿李冶的诗来说,原本很有格调,但在父亲反复琢磨中诗的意境发生了变化。更无厘头的是,老先生还玩起了“谐音梗”,“架却”二字同“嫁却”,花架还没搭好,蔷薇的枝叶已经肆意纵横了,小小年纪就有待嫁情绪,长大后恐为失行妇人。
父亲毫无根据的论调,成了李冶一生逃不开的宿命。
她父亲不知道的是,当时的道观大多很开放。大量女子出家成潮流,甚至皇家公主也赶时髦做“女冠”,女冠是道姑的雅称。她们无须操持生计,常常云游四方,与山水为伴,与文人骚客交游聚谈,给人以风流艳冶的印象。
成为道姑的李冶专心翰墨,善弹琴,尤工格律,闲云野鹤的日子促成了她诗词上的造诣。道观无拘无束的环境塑造了李冶奔放不羁、自由浪漫的性格。
修道对于李冶本就是无奈的选择,随着年岁渐长,清净的修行并无消磨她对正常情感的向往与追求。
20岁时,李冶结识了诗僧皎然。皎然善写文章,诗画尤为出色。接触的时间越长,李冶对皎然的才华越倾慕。写下一首情诗:
尺素如残雪,结为双鲤鱼。
欲知心里事,看取腹中书。
李冶绝美的容颜、敏捷的才思都是皎然欣赏的,但仅限于欣赏。儿女私情早已不在他的人生规划里。本着不暧昧、不纠缠的态度,皎然以一首诗拒绝了李治:
天女来相试,将花欲染衣。
禅心竟不起,还捧旧花归。
一个和尚,一个道姑,本就不被世俗允许。或许,这样的结局在她的意料中,不过是想做些争取。对于这段无疾而终的初恋,李冶并未在痛苦中沉浸太久。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李冶结识了在剡中隐居的名士朱放。李冶与朱放时常品茗清谈、游山玩水,度过了一段优游美好的岁月,后来,朱放奉召前往江西为官,两人的感情也没了下文。
与朱放分别后,难忍相思之苦的李冶写下了一首相思怨: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携琴上高楼,楼虚月华满。
弹着相思曲,弦肠一时断。
人们都知道海水深不见底,却抵不上相思的一半,海水尚且有边界,相思飘渺的没有涯际。意思很浅却将相思写到了极致。
之后,李冶又遇到了韩揆、阎伯钧、萧叔子等人。她每一次都用情极深,却没能得到一个真正的归宿。
从失败的感情中抽身后,见惯了分分合合的李也写下了富有哲理的《八至》: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经历了曾经沧海,千帆过尽的往事烟梦,才悟出了世间男女的或亲近或淡漠的情感。看透了,活的更潇洒了。她依旧相信爱情,只是不再坚持了。
尽管情场失意,但李冶的才名传到了唐玄宗的耳朵里。中年的李冶奉旨入京,受到了玄宗最高的礼遇,享受名誉带来的满足一直在长安并未回归故乡。
但祸福相依,晚年的李冶突遇变故。建中四年泾原兵变,唐德宗匆忙出逃。李季兰被捕,因其才名朱泚命她作诗,言多悖逆。后来唐德宗平定兵乱回到长安时,因此事问罪李冶。最终被乱棒打死。
在她垂死的那一刻,思绪回到了那个开满蔷薇花的院子。回顾自己的过往,无论亲情还是爱情都是被放弃的一生,无助感再一次袭来 。
童言无忌的岁月,父亲因为一首诗,将莫须有的说辞强加在她身上,承受的委屈和不被理解一生都难以释怀。高仲武说李治:士有百行, 女唯四德,季兰则不然。其实都是和原生家庭做着无声的抗争。
受到的正统教育和礼教约束少,给她提供了个性解放的空间,却不被主流社会接纳。父亲没有为她今后的人生进行规划,而是急着舍亲断念。恰恰是父亲的选择造就了她“嫁却”的人生。
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她宁愿不要那一世才名,做一个普通的女子,享受父母的呵护,爱人的怜惜。拥有了超前的个性和思想,就再也没有了平凡的机会。
这一生是等不到了,我在来生等你,用尽我的万种风情,与你共白首。
也愿你被温柔相待,你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