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台立于中央,赫昈昈以弘敞。清渊洋洋,神山峨峨。列瀛洲与方丈,夹蓬莱而骈罗。廛里端直,甍宇齐平。……醴泉涌于清室,通川过于中庭。”这是前人张衡在《西京赋》中的佳句,但用在这个地方,却也显得贴切自然。
建业城外蒋山脚下占着一座绵延数里方圆的庄园,里面有亭台楼阁,峻茂崇山,繁花奇树,溪流潺潺。有幸一游的人无不称赞它的胜景,正是“醴泉涌于清室,通川过于中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庄园的匾额上印着四个遒劲的吴篆败笔——大富钱庄。
作为一介商贾,很少有人能像柳大富一样,如此高调地在王畿之地摆出压过豪门的排场,要知道御史台的侍御史和尚书省的贼曹爪牙都不是吃素的。但柳大富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手里有皇帝陛下的制书,嘉奖他在黄龙四年上解越炭万斤帮助国主在武昌完成大制千刀万剑的方略。这块庄园的土地就是现在的东吴大帝,当年的吴王划出供“义民”柳怀——这是柳大富在一切正式场合的称呼——暂为别居的,所谓“王道荡荡,不吝寸壤”是也。这件制书现在已经成文装裱,供奉在大富钱庄后堂中了,因此在皇帝陛下蒙尘宾天或者心情变坏之前,没有人会在这件事上找柳大富的麻烦。
“东南恁多富贵庄园,任他有梅庄鹤庄,我柳大富财倾天下,富可敌国,何不起一座钱庄出来与前人抗礼,不亦妙哉!”
于是柳大富一拍脑门,本来应该彰表皇恩浩荡的大富钱庄俨然就成了建业市井间的笑话。
这也是我不想跟着这位“世伯”一起历练世故的原因——保不定这头村牛哪一天就做出什么非礼僭越的傻事拉着我一块儿玩完!但我最终还是受不过家中几位严君的怒气,只能仓皇收拾出一些帛书纸张,然后赶紧上路,从句章县赶来这繁华热闹的大都会。
我家数代秉持诗礼,也不知怎么的,和柳大富这类人攀成了世交。
不过,望着石头城外那些华美的柳氏物产,我心底也不禁飘过了一丝艳羡。哼哼,人非圣贤,不能免俗,不能免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