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富豪林依轮最近凭借《创食纪》又火了,看着电视里的这位人生的赢家,夏天想起一个人——苏禾。年幼的夏天对明星有了概念后,第一个印象深刻的明星就是林依轮,并不是因为90年代中期那首红遍大江南北的《爱情鸟》,而是因为小夏天发现林依轮好像有点像苏禾。以至于在后来的二十年里,夏天和不曾见过苏禾的人都会说,苏禾学长特别帅,像林依轮。大家哈哈大笑,林依轮都是老男人了,夏天怎么会喜欢这种男生。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不论别人在哪一个时间点问夏天,谁是你的男神?夏天答案除了每个时期红极一时的男明星,雷打不动的保留答案就是苏禾。
听说苏禾的高考志愿是北广的时候,夏天已经脑补出苏禾未来成名后样子,比如各种大型晚会上苏禾在主持,比如苏禾接受《艺术人生》的访谈……这样她就可以骄傲地指着电视屏幕说和别人说,看,这是我学长。
之所以苏禾是夏天的学长,是因为夏天和苏禾同在Y城国企的子弟学校读完了小学和初中,苏禾比夏天大两级,在她还没明白小学和幼儿园的区别时,苏禾就已经是根正苗红的中队长了。夏天妈妈是学校初中部的老师,一次夏天美术课忘带水彩笔,妈妈帮她去高年级借了一盒,并拉着夏天的小手,指给她看,“夏天,你记好就是那边的第二个教室”。夏天糊里糊涂地点头答应,下课后去还水彩笔,还是记错了班级,她站在苏禾班门外发呆,苏禾走出来问夏天:“小同学,你有事么?”……那是苏禾和夏天第一次有交集。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夏天见了高年级的同学都绕着走,生怕会碰见苏禾,怕苏禾会指着她跟别人说,这就是低年级的那个迷糊虫。
时间回到一九九八年,素质教育如火如荼地在Y城开展起来,夏天学校响应上级号召开办了各种兴趣班,诸如书法班、绘画班、围棋班……夏天还没来得及选择,夏天的班任大手一挥,让夏天去了书法班,美其名曰,夏天写字水平还待提高。夏天不情不愿地去上书法课,一推门,夏天就乐了,苏禾哥哥也在。书法课老师是后勤部主任,是一个对待每个孩子都笑呵呵的老头,而讲起来课来也是滔滔不绝,谈古论今,格外地引人入胜,米芾,王羲之,《多宝塔碑》,《玄秘塔碑》……夏天听的格外认真,都忘了课前的开心是因为和苏禾哥哥成了同学。老师提问什么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夏天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在很多陌生同学面前举手发言,夏天说,就是读了一万卷的书,写字的时候就像是神了一样。很年多后,夏天回想起这个答案,暗自发笑,后来那么爱面子的自己怎么就能在偶像面前回答出那么无知者无畏的答案呢。老师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很满意,苏禾举手,“只有博览群书,写文章的时候就会像有神仙来帮助一样”。老师对苏禾的答案满意地点头称赞,不愧是苏禾。
之后每周的书法课,夏天都兴趣盎然。夏天的座位在苏禾旁边,每到课堂练习的时候,夏天都会探着脑袋往苏禾方向张望,苏禾的楷书写的工工整整,临摹和描摹都没什么差别,每次的作业都是班里的范例,也难怪老师格外喜欢他。苏禾有时候会问夏天,你觉得写的怎么样?夏天一脸服气地说,写的真好。苏禾偶尔逗一下夏天,夏天,你是不是夏天出生的?夏天,好好写字,别把脸涂着像个小花猫。夏天被苏禾突然转的话题,惊得猝不及防,羞红了小脸。后来的日子,苏禾在书法班也毫无例外的成了中心人物,很快大家挤开了小夏天,围在苏禾左右。而下学期的书法课,五年级同学要备战小升初考试,苏禾再也没来上过课。而可怜的小夏天还要闻着墨汁的怪味儿挨过了一个学期。好在这还是上个世纪90年代,应试教育还是主旋律,各种兴趣班仅仅存在了一年就戛然而止,夏天也升入了高年级,与此而来的是写不完的作业,做不完的试卷,偶尔糟糕的成绩和快到青春期的小叛逆。小孩子注意力很容易被各种事情分散,对于苏禾,夏天只是在每周会听到苏禾主持升旗仪式,还有看到他是元旦六一节活动上毫无争辩的男主持。
千禧年过去,夏天升入了本校初中部,凑巧的是夏天班的教室是苏禾之前的旧教室,而学校出于对初三年级的重视,苏禾班搬到了更为安静的走廊的尽头。班上有女生收拾课桌抽屉,翻到了一管洗面奶,大家都很意外,这所校风严谨,思想保守的学校,怎么会有人用洗面奶这种新潮的小玩意儿呢?而小夏天更是觉得洗面奶是电视里的漂亮的坏女人才会用的。不料下午自习前,苏禾出现在夏天班教室里,拿走了那管洗面奶。
夏天倍感意外,回家和妈妈说起这事,妈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只是说让夏天要在初中时候好好学习,不要成了苏禾那样。苏禾哪样?是让我不要像他一样用洗面奶洗脸么?夏天家教很严,妈妈不让做的事情夏天一定不会去做,直到大学时候,夏天才第一次用洗面奶洗脸,好像也并没有成了坏女人的样子。
开学后不久,学校举办“迎国庆”演讲比赛,要求初中部每个班都派人参加,班主任别出心裁地让全班同学写稿,谁写的好,就派谁演讲。小学的时候,参加演讲比赛的就是固定的同学,夏天在人多时候又不敢说话,对于参加演讲比赛从不敢想。没想到这次,夏天因为演讲稿写的好,被选中参加演讲。老师听了夏天一遍演讲后说夏天需要有人指导,这个人就是苏禾。
下午放学后,班任说让夏天在教室等着,夏天看着窗外渐渐冷清的校园,初秋的天气不再燥热,闹心的蝉鸣也只是偶尔做最后的挣扎,满校园的丁香花也不像盛夏那么的气味袭人,淡淡的花香弥散在空气中,夏天暗想,这就叫沁人心脾吧。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夏天怀揣着复杂的心情看向门外,苏禾哥哥看见夏天后朝她眨了眨眼睛,“小姑娘,原来是你啊”。苏禾的落落大方让夏天平静了下来,夏天说,我之前没有演讲过,完全不会说。苏禾说,没关系,没有那么难。苏禾接过夏天的稿子,直夸夏天的字好看,可是苏禾哪里知道,书法课结束后的寒假,夏天练了一个月的毛笔字,妈妈奇怪一向懒散的夏天怎么突然这么持之以恒但还是表扬夏天大有王羲之洗笔墨池的意思。可是夏天不曾想还没和苏禾展示自己的成果,苏禾就因为课业繁重不来上书法课了。
苏禾陪着夏天练了整整两周,夏天看着苏禾给他做示范,苏禾两手按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抑扬顿挫,神采飞扬,那是夏天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高度。几年后,夏天看央视的《挑战主持人》,看到尉迟琳嘉的表现,大气、机智又范儿正,忍不住想起来苏禾,心里暗自思忖如果苏禾哥哥可以考取北广,以后会不会也可以参加这个节目,没准比尉迟琳嘉更厉害呢。
那次演讲比赛夏天成绩平平仅获得了优秀奖,苏禾哥哥既是主持人又是选手还毫无悬念地拿到了第一名,看着苏禾哥哥第N次的上台领奖,夏天满眼的崇拜也心怀疑问,苏禾哥哥这么厉害,妈妈怎么提起他就一副说起差学生的样子?
成年后的夏天回想起苏禾,发现自己的少女时代对苏禾并不存在喜欢更是否认暗恋的成分,后来在一本书上看到,一个女人在小女孩阶段很容易喜欢或仰慕自己小环境里的年长男性,夏天对苏禾就是这种莫名的仰慕吧。
夏天升入高三那一年,苏禾高考失利来夏天的高中复读,就在夏天班楼上。文科班的女生总爱聚成一团在一起八卦各种校内绯闻。“夏天你知道么?今年补习班的校草是原来E中的校草苏禾……”“苏禾”,夏天几乎脱口而出,“苏禾就是我一直和你们提起的最帅学长哥哥啊”。夏天仰头望着头顶的教室,理一班,理二班……苏禾在理四班,夏天想上楼看一下,当真是苏禾?上课铃响了。板着黑脸的数学老师抱着月考试卷走进来,夏天只能作罢。
自从知道苏禾就在楼上之后,关于苏禾传闻一下子多了起来,夏天突然有些悲伤,苏禾不再是自己独有的秘密,自己口中的学长成了所有八卦他的Y中女生的学长了。苏禾这么一个校草级别人物去了E中,E中不像之前初中学校老师的“大包办”式的管理,学习无人督促,全凭自觉,而出众的外表和文艺骨干的光环很快成了校内红人和很多喜欢的对象。很快的,苏禾开始了一段又一段的恋爱,从初一学妹到高三学姐都有追求苏禾的女生,更夸张的说法是为苏禾堕胎的女孩一只手都数不过来。苏禾浑浑噩噩地过完了高中三年,报考了北京广播学院最难考的中文播音专业,苏禾去面试,面试的考官们一试后拍板通过,让苏禾好好回去复习文化课,苏禾学理,只要三百五十分就能考过,可是他没达线,所以来夏天学校复读。
夏天一直琢磨着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地上楼,千万别不要太刻意,虽然补习班那么多人没人会顾及毫不相干的夏天出现,做贼心虚的夏天只怕苏禾一抬头发现窗外傻站着的夏天。终于有一天,夏天班所在楼层的水房被锁了,夏天拿着抹布去楼上洗抹布,夏天洗好抹布从水房走出来,一个足球滚到她脚边,对面的男生喊着,踢一下,夏天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女生一脚顺走,说着,苏禾,不能换个地方颠球么?夏天顺着足球滚去的方向看去,男生完全不理会女生的话语,继续在楼道里颠球。真的是苏禾。夏天懊悔刚才反应太慢,苏禾都没注意到自己,可是就算苏禾认出自己了,自己说什么呢?苏禾哥哥,你今年一定可以考取北广,自己的成绩还是一般,这种话语怎么说出口。
再见苏禾是两个月后的初冬,虽说夏天和苏禾家都在城西,却几乎没有碰见过,那天夏天放学后因为月考成绩退步被班任留下训话,足足训了20分钟。等夏天去车棚的时候,存车处老大爷差点锁门,夏天急急地推出自行车,出了校门,一眼看到苏禾一手提着外卖一手拥着一个漂亮学姐,从远处走来,就是那么一眼,夏天还是看见了苏禾那张英俊的脸庞满眼柔情的看着学姐,也就是那一眼,夏天心里突然黯淡,自己的素颜朝天和完全不显身材的肥大校服是不会让苏禾这么看自己吧。
苏禾复读一年后,依然因为文化课成绩不佳无法去中国传媒大学,转而去了对于文化要求比较低的省内传媒学院。关于苏禾高考志愿的消息,都是来源于夏天的同学们,而夏天第一次对苏禾哥哥有了些许的失望,是因为亲眼看见他的漂亮女友?还是因为苏禾在复读时候都不好好学习?夏天自己也不清楚。好在高三如约而至,夏天要心无旁骛地拼一次。
再次听到苏禾的消息是夏天在上大四。闺蜜告夏天时,苏禾已经被拘留了。夏末因为系里实习曾经去过监狱,那些犯人的无助绝望的表情让夏天一直心有余悸,夏天一边拨打闺蜜电话想问个明白,一边在脑海中闪现着苏禾曾经气宇轩昂的样子,那个在大家羡慕的目光里长大的孩子,同龄人里的佼佼者现在是什么样了?对方一直占线中。夏天着急一个电话给妈妈打过去,夏天不知道该怎么和妈妈说,夏天平时忙于上课和自习,没课的时候就一整天扎在图书馆,妈妈有时候打来电话,夏天几乎都是悄声接起电话说“妈妈,有什么事,我在图书馆”。久而久之,夏天和家里的联系也越来越少,相比同事朋友在大学里疯玩儿,恋爱的孩子,妈妈对夏天特别放心。电话接通,“夏天,怎么了”“……”“喂?”“妈,你在干嘛?”“上班呢,怎么了,零花钱不够了么?还是身体不舒服?小长假回来么”夏天一一应答,“妈,苏禾是不是出车祸了?”苏禾真的出事儿了,酒后驾车,一人重伤,伤者在重症监护室呆了一礼拜了,还没有苏醒。苏禾妈妈整天唉声叹气,苏禾爸爸奔走于可能帮得上忙说得上话的人物,可能要用很多钱打点。
妈妈对苏禾出事的评价就是年少轻狂,苏禾大学毕业时由于专业课成绩突出省内电视台直接签约,一年后被南方一知名卫视的导演看中,表示要挖走苏禾,好好栽培,而苏禾就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了。
那是二零一零年的四月,酒驾入刑的话题沸沸扬扬,学者官员对这个观点各抒己见,也成了普通民众街谈巷议的话题。马上七月就法本毕业的夏天知道,刑法的溯及力并不溯及既往,即使以后真的入刑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可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法官量刑会不会加重啊。夏天的担心都是多余,苏禾被关了几个月就出来了,苏爸爸神通广大拿钱摆平了,苏禾甚至都没受刑罚处罚。一年之后,《刑法修正案九》开始实施,酒驾正式入刑,夏天心里唏嘘不已,还好苏禾犯事儿比较早,如果是现在犯事儿他爸爸用多少钱都救不了苏禾了。
夏天再也不敢和妈妈打探苏禾的消息,因为妈妈一脸狐疑问夏天,苏禾这种人自我感觉良好又容易忘乎所以,夏天你怎么总打听他的消息,你不会喜欢他吧?
其实在过了最灰头土脸的高中时代,上了大学以及读研后的夏天,不乏有男生追求,偶尔也会有男生让夏天心动,只是苏禾出现的太早,他在夏天平凡的青春岁月里过于耀眼和闪亮,他就像一个参照物摆在那里,从此衡量一个男生各方面好不好,是要和苏禾比一比的。
得知苏禾结婚的消息因为闺蜜一次偶遇。闺蜜有天中午和同事们吃饭,包间外婚礼主持的声音依稀可以听到,闺蜜出去一看,是苏禾结婚了。夏天一边看着闺蜜的手机里录下的视频,一边听闺蜜娓娓道来“听婚礼主持台上介绍说,苏禾现在是XX酒店的一个经理,新娘是客户的女儿,两人是一见钟情”,“你看你的偶像,虽然现在不如当年风光,可是依然混的不错,这个看脸的时代,虽然之前那么落魄,可是今天照样迎娶白富美”,“你知道这酒店一桌多少钱么,苏家开了有三十桌呢” ……夏天看到视频里的苏禾还是那么光芒万丈特别为他高兴,“我就知道,一定会有金童玉女的故事的,虽然这么多年,苏禾可能都不知道我的一直默默地关注他”。
苏禾就像是偶像剧里的公子哥,帅气多金,多才多艺,桀骜不驯……满足夏天这种平凡女生对未来男友所有人设。夏天自知自己不够美丽耀眼,也不是富家千金,对于感情的事甚为幼稚,“王子是会和公主在一起的,而我默默祝福就好”。夏天看完《青春派》在空间里感叹,“青春就是苏禾在舞台中央的演讲,想听却再也听不到了”。
研二的时候,夏天和闺蜜相约逛街,逛到一个价格令人乍舌的门店碰到了苏禾和他的娇妻,没等夏天看清店面为不多的顾客时,闺蜜就一眼认出,附在夏天耳边说,“那边是苏禾”。苏禾胖了,肚子微微发福,可是立体深邃的五官还是让人可以辨出,当年校草的风采。苏太太极有气质可是看着特别显老。苏禾温柔又有磁性的声音传入耳边,“喜欢咱就买下来”。夏天这么多年都没再听到过苏禾的声音,突然听到居然是这么含情脉脉的情话,心里闪过一丝丝的嫉妒,如果校草苏禾这么对自己说话,自己一定幸福死了。夏天不想再被苏氏夫妇的秀恩爱虐到,匆匆拉着闺蜜出了这家店。闺蜜出来后一直嘀咕“好像和婚礼上见的新娘不是一个人,这人感觉好老”,一边大夸苏禾是中国好男人,陪太太逛街都这么有耐心。
时间匆匆而过,夏天忙着毕业,找工作,相亲,不知道在哪里看到,女人在25岁后时间就过的飞快,夏天也准备结婚了。未婚夫是一个地道的IT男,性格普通,相貌普通,在一家外企工作。和他在一起,夏天的心踏实而又平静,夏天妈妈对这个准女婿格外满意,一直告诫夏天,找老公就要找踏实过日子的。夏天心里不以为然,明明是自己太过普通驾驭不了苏禾那样的好不好,你就知道苏禾不会好好过日子么?
婚期临近的时候,男友公司临时加班,夏天自己去选酒店,在XX酒店时候,夏天觉得这个酒店名称好像在哪里听过,细细回想起来,是闺蜜说过的苏禾上班的酒店,当时他就是经理了,现在想必晋升高层了吧。夏天走向前台,询问:“苏禾是不是在这里工作?我是他的学妹。”几个年轻的服务生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夏天,窃窃私语。夏天重复了一遍,“苏禾,苏经理现在还在这里上班么?”
出了酒店的夏天觉得刚才的一切好像是在做梦,服务生说,苏禾早已不在这里上班,并不是晋升也不是跳槽而是苏禾被公司的女高层看中,成为了那个圈子里的红人,至于苏太太两人因为性格问题早已离婚。夏天想起那次逛街时的碰到的苏太太,一切原来如此。
苏禾把自己一手好牌彻底玩败,夏天的青春岁月里对男友的美好人设就在那一天轰然中塌。再见,苏禾。再见,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