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一个朋友的祝福,“节日快乐!”我不解,今天是什么节日啊?五一刚过,端午未到,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什么节日,遂问“今天是啥节啊”答曰,母亲节。哦哦,想想,我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也可以接受这样的祝福吧。但是想想我的母亲,良久,也没想要跟母亲说上祝福的话。抱歉,我不爱我的母亲。
其实我并不是一直都不爱我的母亲的,相反,小时候我很听我妈妈的话,也很爱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变得叛逆,这份爱渐渐被淡化?回想往事,一切都有迹可循。
第一次叛逆,应该是读高一的时候。我知道,我家穷,这是我妈妈从小灌输给我的观念,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她是个农妇,读书只读到小学二年级,当然,作为她那个时代的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爸爸也只读书到小学毕业,靠在建筑工地做技工维持家里的生活。从小我就知道家里的困难,加上我妈经常这样教育我,我更不敢随便花家里一分钱。但是我并不是因此而嫌弃自己的家庭,相反,高一之前,我很爱我的父母。
高一的有一天,好像忽然间长大,重新思考这个世界,重新看待周围的人。首先思考的是为什么我家这么穷,我父母只养了我一个女儿,而我的邻居,我的同龄人的家庭大都和我一样,为什么我们家就这么穷?家里十几年如一日没有添置任何一样家具,连床单都几乎十年没换?更不要说购买家电等设备。而我妈给我的答案是,我上学读书把家里读穷了。高一之前的我常常自责,感觉自己给家里带去了麻烦。也许我早早打工,家里就会好过点,但是我喜欢读书。而我妈也希望我读书,希望我摆脱这种贫穷的命运。
高一的我,学会了思考,对比。我妈喜欢打牌,我上小学的时候,她跟邻居玩桥牌,初中的时候,学会了玩麻将。玩的都不大,可能还称不上赌博,但是几乎是每天下午,大概两点左右,就往麻将桌上凑,我说她打牌比上班还准时。初中我寄宿,常常是我的同学期待放周末,说回家了父母就会准备好一桌丰盛的饭菜在家等他们回去,但是我一点都不期待,因为在经历过几次回家以后我不得不去麻将桌上找我妈以后,没法再期待了。我常常遇到的情况是,满怀期待的回家,大门被锁,我得去村里的麻将室,一家家挨着找我妈。我脸皮很薄,不喜欢去麻将室,所以经常是我回家了,不能进屋,只能去我奶奶家暂时呆会。
因为我妈爱玩,所以地里的庄稼也是长得漫不经心,好在还有我爸,庄稼还是凑合。但是菜地就经常是惨不忍睹,地里的野草长得比蔬菜高是常事。家畜啥的,就更不要说了,我妈说她运气不好,农村人都比较迷信,养个猪鸡也是要拜神的,以前我想可能我妈神没拜好。后来才明白,心思不在上面,怎么可能养好?我老家过年的时候,都要杀年猪,别人杀猪都是一两百斤的猪,到我妈这,这猪就没有超过一百斤的。
如果只是爱玩,那应该还好。但是我妈还特别虚荣。家里家具床单啥的,可以不买,但是每季的衣服鞋袜,是不会少的。托我妈的福,我从小到大,穿得还不赖。
如果说仅仅因为这些小事,我不爱我妈,倒是也不至于。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就越来越看不懂,她到底爱不爱我。
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妈是爱我的。比如说,家里有点什么好吃的,她都是让着我爸和我吃。(但其实我心里很别扭。如果我吃独食,我心理会产生深深的愧疚感。)但是高中毕业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彻底改变了对我妈的看法。事情是这样的,我高考没考好,只考上了一所普通的二本院校。而同时,我还收到我们县城一家乡镇企业的招工启示。我妈就在家劝我去面试,我说我不去,我要读大学。从小到大,我都很听我妈的话,可能那是我第一次违背她的意愿。令我惊讶的是,我妈竟然在家里开始哭天抹泪的咒骂我不替他们考虑。说家里穷,我考的大学又不好,四年大学,得用多少钱?家里没有钱供我读书。又说,毕业后能找到工作吗?现在有现成的班不去上。好像我去读大学就是害他们一样。那是我第一次有逃离这个家庭的冲动。
后来我跟我妈产生的另一次巨大的冲突,是我结婚的时候。我早就知道,我是没有嫁妆的。在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在离家去上学之前,我妈就明确跟我说了,供我读大学,就是把我嫁出去了,家里没有钱,不要指望我有什么嫁妆。我很清楚,很明白。
结婚之前,婆家给了我两万块彩礼。我结婚的那个年代,两万块钱也不少了。彩礼是我要的,因为是远嫁,所以双方父母并没有见面。但是我还是打电话告诉了我妈。我妈当时说,让我把钱都给她。我知道要彩礼给自己父母是应该的,但是,男方给彩礼,女方陪嫁妆是天经地义的。因为我知道,我父母没给我准备嫁妆的意思。而我毕业后上班存的工资都用来还上学时候借亲戚的钱了。我手里也没有余钱给自己买嫁妆。我也不想自己嫁得太寒酸。所以我提出,给我妈一万,我自己拿一万置办嫁妆。
我记得很清楚,我妈说,两万块都给她,等我结婚的时候,她会给我置办嫁妆。我很信任她,就把这点钱都给她了。没想到,等到我结婚的时候,(婚礼并不是临时决定的,而是早在半年前就定下来了)我妈说他们没有买火车票的钱,让我打钱给他们买车票,那可想而知,我的嫁妆就一分没有了。
如果说,以前我吃的那些小苦头,在班里、宿舍里因为家里贫穷受的委屈,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我的婚礼我不得不计较。一辈子就出嫁一次,谁不是想风风光光嫁出去?我还是远嫁,因为我老家的亲戚朋友都不能参加,原计划我是想回老家再办一次婚礼的,但是我父母竟然没有为我的婚礼准备一分钱,我还怎么回去办婚礼?一气之下就没有回老家办。这成了我一生的遗憾。如果我不是独生女,我还可以原谅他们不为我考虑,但是,他们只养了我一个,竟没有为我考虑半分!
从那次以后,我就跟我妈产生了深深的隔阂。我再也不觉得她爱我。爱我能是这样的吗?
再是当我成家当母亲以后,我妈也间间断断的帮我带了孩子,这点我还是很感激她,但是带孩子也从来不是无偿的。给她买首饰,她回老家的时候给她拿钱,从来没有亏待过她。但是我没想到她越来越过分。后来竟然开口跟我要我的首饰。她原话说,反正你的那些首饰也没戴,给她戴了等她死了那些东西还是我的。一直以来我妈是从来不求人的。就算过得很穷,按照她的话,穷人要有志气,就是骨气的意思。我一直认为她还是很有骨气的,从来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原来她的骨气也是要分环境的,在虚荣面前,骨气也可以不要?
因为我父母都是农民,没有养老金,随着年龄的增大,我爸爸也渐渐没有老板再愿意雇佣他了,这样就失去了生活来源,而他们在老家的开销却是有增无减,恰好我老公的养鱼场需要工人,就安排我父母去鱼塘干活,两个人都开一样的工资,这样他们工作做半年就有好几万的收入。因为我们是在北方有冰冻期,冬天不需要喂鱼,他们冬天就可以回老家呆几个月。养鱼的工作是有点辛苦,条件也的确有点艰苦。但是作为农民,这么多年他们在土地上耕作已经习惯了,这点活难不倒他们。我爸爸也喜欢鱼,以前我家也养过鱼,但是他们的养殖方法不对,就没有成功过。所以我认为,这是对大家来说,都比较双赢的办法。
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年我妈竟然把我爸一个人留在鱼场,自己回我这里来了,说什么都去不鱼场了。至此我才明白了,原来我妈不仅不爱我,连我爸都未必有她嘴里说的那么爱。老两口不是在一起过日子才幸福吗?她在那里也没做多少活,大部分的活都是我爸爸干的,她煮煮饭,洗洗衣服,打个下手,我们就希望他们老两口有点经济来源。再说他们身体都还健康,并没有要求他们干不能干的活。
总之,随着我自己也开始当了母亲,随着我的年龄阅历的增加,我妈在我心中的形象渐渐崩塌,以前我觉得她爱我,爱我爸,现在我只觉得她其实可能只爱她自己。自己日子过不好,就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说我上学把家上穷了,说我爸身体不好。我毕业以后再也没有花过他们一分钱,反而陆陆续续给他们花了十来万。但是他们还是没钱。
因为我是独女,我妈曾经说了句特别让我感觉可怕的话,“你们就是我的保险”你们是指我和我老公,意思她的生老病死,都指望着我们两个呢。我现在只想,我不要活成我妈那样,不要给我的孩子这样的压力。
抱歉,这样的母亲,我爱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