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一年级的某个春日,从大姐家回来的车上,我在拥挤的小巴士里开始了人生第一篇文章的构思。大抵是想写一个来自乡村的少年,自幼天资聪颖,文采出众,写出了流芳百世的文章,不仅身前赢得名利无数,死后更是为人追怀。想来这是意淫的原始记忆。
也是那年的暑假,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接触文学类书籍。第一本书看的是《青春之歌》,杨沫先生写的,关于五四运动青年的故事。再后来,读王蒙、陈忠实、苏童、贾平凹,大抵已经忘却了他们书中讲的是什么,隐约记得,都是些与我生活相去甚远的世界里的事情。
高中四年,读了很多青春类的小说,韩寒、郭敬明、徐璐、小饭,多半是讲当下年轻人的感情或是生活。而他们聚居的《萌芽》和《新概念》,成了我床头最常见的书籍。至今,家里仍保存了厚厚的一摞。读的越多,便越憧憬着外面的世界。鲜衣怒马踏长安,莺歌燕舞夜未央。
那时,还未读过《苏菲的世界》,亦不知王小波为何许人也,至于毛姆、博尔赫斯、卡尔维诺、罗素,更是不曾听闻。倒是在复读那年读完了《百年孤独》,还一口气读了两遍,虽未明白书里讲的究竟是什么,但也开始知道,小说原来还可以这么写。
大学四年,朦朦胧胧读了不少书,毛姆、村上春树、王小波,基本上把这几位先生的书读了个遍,也借来不少佛洛伊德、罗素、卡尔维诺、博尔赫斯的书浏览。但回想起来,后面几位先生的书,多半是不记得了。一来,当时年轻,荷尔蒙分泌太过旺盛,并不能真正静下来去读书,多半是读时囫囵吞枣,读完饭前酒后拿来做谈资罢了;二来,彼时稍年少,并未经历后来的历练,心性多半是单纯多过老练,理想多过现实。此时想来,难免羞愧,但大抵也能原谅自己的蹉跎时光,毕竟也算是有向书之心。
小波叔叔说过,人的痛苦,本质上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因而当意识到自己不仅能读懂马尔克斯、卡佛,也能读懂卡夫卡和波德莱尔时,便会心生这种无能的痛苦。为何自己写不出那般的文章。某种意义上说,有此般痛苦,多半对自己还是心存幻想,想着能写出流芳后世的文字,但也自知这不过是另一种隐秘的意淫而已。只是心里多半还是不甘心,总想着勤学苦练,有朝一日,也能写出自己认可的文章。
如此,读书时仿佛会不自觉的带着某种神圣的目的,不仅要看故事,看结构,还要看语言,看思想,当真是在意淫的路上狂奔不止。而乐趣自然会少了许多,读纳博科夫,想着是他如何巧妙的安排结构,读卡夫卡,看他如何将现实冷静的表达,然后抽离出来,让你恍如置于黑色的梦境之中。
万幸的是,还有诗歌。
“我在天堂迷了路,我该怎么办”
“我是园丁,也是花,我在世界的牢狱中并不孤独。”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爱他明月好,憔悴也相关。”
“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一遍遍的诵读,不会再去想结构、语言、故事,而只需要读出来就好。想来,这是我的意淫也不曾染指的地方。总算是还有一篇土地,让我可以如此自由的徜徉。
万幸,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