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一本书,总想留下点什么。
随着一个个名字的道出,蒙尘的岁月开始渐渐露出原有的光泽和生动的轮廓,那些陌生的脸重又变得熟悉和亲切。很多人其实毫无改变,只不过我们被一个个远远地隔离开了。彼此望尘莫及,当我们又聚在一起,旧日的情景便毫无困难地再现了。
我感激我所处的那个年代,在那个年代学生获得了空前的解放,不必学习那些后来注定要忘掉的无用知识。我很同情现在的学生,他们即便认识到他们是在浪费青春也无计可施。我至今坚持认为人们之所以强迫年轻人读书并以光明的前途诱惑他们,仅仅是为了不让他们再到街头闹事。
我在很长时间内都认为,父亲恰逢其时的死亡,可以使我们保持对他的敬意致以最真挚的感情怀念他又不致在摆脱他的影响时受到道德观念和犯罪感的困扰,犹如食物的变质可以使我们心安理得地倒掉它,不必勉强硬撑着吃下去,以免担上个浪费的罪名。
在我少年时代,我的感情并不像标有刻度的止咳糖浆瓶子那样易于掌握流量,常常对微不足道的小事反应过激,要么无动于衷,要么摧肝裂胆,其缝隙间不容发。这也类同于猛兽,只要关在笼子里是安全的可观赏,一旦放出,顷刻便对一切生命产生威胁。
另外我也不认为过分的吹捧和寄托厚望对一个少年有什么好处,这有强迫一个体弱的人挑重担子的嫌疑,最好结果也不过是造就一大批野心家和自大狂。
为什么我还会有难以排遣的寂寞心情和压抑不住的强烈怀念?
为什么我会如此激动?如此敏感?如此脆弱?平日司空见惯一向无动于衷的风景、世相,乃至树叶的籁响,鸟类的呢喃,一枝花的姿态,一个音符,甚至万籁俱寂都会使我深受感动,动辄热泪盈眶。
难道万物突然有灵了吗?
我感到现在要如实描述我当时的真情实感十分困难,因为我现在和那时是那么不同两个人。记忆中的事实很清楚,毋庸置疑,但如今支配我行为的那个价值观使我对这记忆产生了深刻的抵触。强烈感到这记忆中的行为不合理,荒谬,因而似乎并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