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求美人折
不知什么时候,江王府的屋顶上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黑影。屋顶上的两人行走起来轻若鸿毛,速度极快,与这漆黑如墨的夜色交融在一起,仅凭肉眼几乎不能发现任何痕迹。高个的黑影忽然拉住矮个的在云瑾住的流云阁停住了脚步,矮个的抬起头疑惑的看向他。
只听身形高大的那个人漫不经心的低声说起:“情形有些不太对劲,我们走吧,多待也无益。”末了,又感叹一句:“真没想到,如今竟还有认得读心的人。”
旁边那人不解:“哪里不对劲?”
先前说话那人低声一笑,缓缓开口:“小五可知流云阁的隔壁是什么地方吗?”
“自然是江无言住的照碧阁。”
“那小五向前看看隔壁的照碧阁情形如何?”
“屋外无人,院中一片宁静,屋内灯火通明。”
“小五能否告诉我,小王爷受伤,屋外却无人把守是正常的事情吗?”
“……”
“那现在小五可是答应走了?”
“嗯。”
身形高大的男人满意的看着小五信服的模样,向他点点头,两人像来时一样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云瑾在屋内等了许久,久到她几乎抵不住仿佛海浪一样一波比一波汹涌的睡意。屋内看守在江无言身边的近卫有些看不下去,出声劝道:“世子妃,要不您先睡会而吧,这儿有我们守着。”
云瑾揉揉眼睛,看向江无言的近卫,“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妃,已经四更了。”
四更?云瑾眼睛垂着,思绪百转千回,就算她没有喂江无言喝下解毒的汤药,到现在为止,读心的药效也顶多剩了三成,看来下毒的人不可能出现了。
想至此,云瑾吩咐近卫好好守着江无言,又让屋外藏在暗处的侍卫挪到明面上来,自己便起身准备回流云阁休息。
夜里风大,云瑾来到流云阁的廊下时,一滴泥水恰巧被风从屋顶上席卷下来落在云瑾的衣袖上,云瑾看着袖子上的污迹神情略显惊讶。她后退了几步,抬头视线恰好落在屋顶上,看了良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江无言一醒来便有丫鬟递上热乎乎的清淡小粥,江无言微挑了下眉,“谁吩咐的?”丫鬟颔首:“回少爷,是世子妃吩咐的。”
江无言有些意外:“她现在在做什么?”
丫鬟露出一副高兴又心疼的神情,答得干脆:“世子妃怕我们这些下人熬药欠了火候,起了个大早正为您熬药呢!”
“哦?”似乎没想到云瑾会如此,江无言意外之余心里却像温了一坛酒,暖暖的。
“夫君这么惊讶干嘛,照顾夫君可是云瑾份内的事。”恰巧云瑾端了药从门外进来,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笑着开口。
丫鬟知趣的退了出去,江无言凉凉的开口:“真是辛苦你这般照顾我了。”
云瑾的表情有些僵硬,似乎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她搁下药,走到江无言的床前,对着他的眼睛神情少有的认真:“我知道,你娶我看重的是我父亲的势力,我嫁你也的确有我的目的。可我仍然期待着我们可以坦诚相待,就像昨晚你愿意去相信我那样。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屋里的安神香还未焚尽,暖炉里的炭火还在烧着,外面的天色是清早充满生机的暖橘,明明是安逸舒适的氛围,屋内的空气却诡谲的透出一丝丝清冷。
良久,江无言出声:“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身为你的娘子应该知道的事。”云瑾眼波流转,话有深意。
江无言习惯性的想打哑谜,却忽然对上云瑾晶亮又赤诚的眼睛,心上没来由一突,早已准备好的面部表情也由此僵住了,他懂了。
面前这个娇俏的人此时的这句“身为他的娘子”不是客套话不是敷衍更不是揶揄,她这是向他肯定了她的身份,她说她是他的娘子。
云瑾见江无言迟疑着没有开口,面露失望之色,自嘲一笑:“哪怕你可以主动告诉我你因何受的伤。”
江无言眸色微深,“你问,我便会告诉你。”
“你知道这不是我希望的。”
“那你希望什么?”低沉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如同一坛陈酿,带着岁月的陈韵,撩人心神。
云瑾咬着朱唇,“你这是明知故问。”
江无言收住声,正经起来,“昨天我从宫里出来就感觉被人盯上了,我有意引他现身,便将近卫支开,谁料来人武功极好,和我拼了个两败俱伤。”
云瑾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一般低声说着:“你父亲和你的关系并不算好。”
气氛有些凝重,江无言好长时间都没有出声,云瑾知道,大概是触碰到他的雷区了,本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自己,却又听见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从小就知道他不喜欢我,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再娶,根本不是因为他有多爱我母亲,而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江无言看着云瑾脸上的惊讶,冷笑一声,“很惊讶吧,这么多年了,没人知道被他大张旗鼓明媒正娶的我的母亲只是个填房而已,他心里只有那个只跟了他一年最后却不知所踪的妻子。他为了保护自己妻子的名声,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通通都死了,就连我也是在他一次醉酒的情况下无意中得知的。”
兴许是江无言情绪太激动,引得他一阵阵咳嗽,惊的云瑾急忙端了搁在桌子上的药喂给他。江无言皱皱眉头,“我自己能喝的。”
云瑾像是没听见一般,兀自的喂着,直到药见了底,云瑾端着药碗转过身去,复将药碗放回桌子上,停住,满脸心疼的接话:“我只是想照顾你。”而后转过身来,神色戚戚的看着江无言。
“我从未想过这其中还会有这样曲折离奇的故事。”云瑾眼睛有些湿润,“对不起,我不该执意要知道的。”
“你哭了。”
江无言稍稍前倾了下身子,手掌覆上云瑾的脸颊,用大拇指轻轻拭去了云瑾将要流下的泪水。
“不必同情我。”
江无言说出的话依然让人不舒服,她却只感受的到江无言粗砺的拇指抚过她的眼角,明明是正常的体温,被抚过的地方却像烙铁一样烫。
“……江无言,我觉得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件事。”云瑾错开话题。
“你说。”
“你应该已从侍卫口中得知千方百计伤你的那个人昨夜没有来。”
江无言点头,算是肯定了她的话。
云瑾继续说下去:“昨晚一次巧合之下,我却发现他已经来过了。”
显然云瑾这话成功引起了江无言的兴趣。
“我起初也百思不得其解,费了这么大劲给你下读心,最后却放弃了探你话的最好时机,这明显不符合逻辑。”
“那你又是如何确定那人来过的?”
云瑾勾勾嘴角,“昨晚我回房的时候,衣服被屋顶上落下的泥水溅脏了,可是昨日明明下了一整日的雨,屋顶上的泥土早已被冲刷干净,又哪来的泥水?想来那人昨晚在我的房顶上待过一段时间,脚底的泥巴留在了屋顶上,这才将干净的雨水混成了泥水。至于他来而复去,是我大意了,我让屋外的侍卫隐到暗处,本想来个守株待兔,未曾想却弄出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让他察觉到,这才给了他溜走的机会。”
江无言合眼,似乎很疲惫,“你已经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