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题外话:血腥肮脏的欧洲资本三百年


一、大西洋航线

十六世纪,亚洲出产的香料、丝绸、茶叶、瓷器等商品大多被葡萄牙商人垄断。运往里斯本的货物都由与葡萄牙王室签有协议的商人销售。出于宗教立场,葡萄牙王室只跟信奉天主教的意大利、西班牙等商人做生意。这让英格兰荷兰的商人眼红的不得了。

既然明着买卖没机会,那就来暗的抢夺吧。英格兰荷兰的海盗开始频繁出现在大西洋航线上,这可比做买卖来的快多了。于是英格兰和荷兰的王室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给海盗头子颁发“特许状”。海盗船也变成了“掠私船”。这让大西洋商贸航线充满了风险,其后果是导致香料价格的直线飙升,反而影响了本国王室贵族的奢靡生活。既然葡萄牙人能去亚洲搞香料茶叶,我为什么不能去?大西洋印度洋又不是谁家的。

1595年4月,一支装备了100多门大炮,由四艘船240人组成荷兰船队从阿姆斯特丹出发,踏上了前往亚洲寻找香料的航程。两年后只剩下八十七人的船队返航,虽然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但也获得了将近四倍的净利润,船队的投资商发了大财。这极大的刺激了贵族富豪,他们纷纷把钱投给荷兰船队。暴利之下必有勇夫,哪个时代都不缺亡命徒。到1602年荷兰人共派出了15支船队共65艘船前往亚洲,规模数量远超同期的葡萄牙商船数量。

二、英格兰东印度公司

荷兰的成功让英格兰人分外眼红,1601年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颁发“特许状”成立了对亚洲影响巨大的“英格兰东印度公司”。英格兰东印度公司成立后,迅速派遣了一支装备120门大炮的船队前往亚洲。这次航行同样获得了巨大的回报。

三、荷兰东印度公司

英格兰东印度公司成功的消息传到荷兰,阿姆斯特丹、鹿特丹等六个地区的金融寡头坐不住了,这明摆着是来抢生意的啊!于是他们决定共同组建一家类似的垄断贸易公司。

1602年3月,荷兰东印度公司成立。因为出资人和公司发起人分散在荷兰各省,为了方便募集资金荷兰人发明了---股票。荷兰政府、富商甚至普通民众积极入股荷兰东印度公司---这个回报巨大但也充满风险的全新经济组织。因为荷兰政府也是公司股东,所以荷兰东印度公司被赋予了很多政府性质的特殊职能。

1613年,阿姆斯特丹成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家证券交易所,并改革了银行制度。阿姆斯特丹等六个地区76名代表组成了公司董事会,并选举17个寡头组成董事会的常设会议,史称“十七人会议”。

四、亚洲人的噩梦

1610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现在的印尼雅加达)设立《印度委员会》,并派遣总督,这成为了亚洲人噩梦的开始。

1、充满血腥的香料

香料的重要产地,当时东南亚的爪哇岛存在两个穆斯林苏丹国:万丹和马打蓝。两个王国彼此之间以及王国内部争斗不断。荷兰人充分利用这些矛盾,控制了香料的生产和贸易。从1615年到1619年,为了争夺商业利益,荷兰和英格兰大打出手。为了彻底垄断香料生意,荷兰开始建立对东南亚香料产地的直接统治。新总督简•皮特森•科恩向“十七人会议”发表演说,宣称没有战争就没有贸易,荷兰人必须通过武力征服,把那里彻底变成荷兰的属地:荷属东印度群岛。

1619年5月13日,在科恩的授意下,荷兰人把万丹苏丹国的军队和官员统统赶出了巴达维亚,建立了对这里的直接统治。随之而来的就是血腥的镇压与杀戮和奴隶贩卖,荷兰东印度公司创造了无数个“无人岛”,再用奴隶填充这些“无人岛”,然后在“无人岛”上建立一个又一个奴隶制的香料种植园。

2、浸满华人血泪和苦难的蔗糖

十八世纪,欧洲市场的需求使东南亚的制糖业有了极大的发展。华人生产的蔗糖质优价廉很受欢迎,1710年,巴达维亚的华人制糖厂有120多家,荷兰人的制糖厂仅有5家。勤劳精明的华人影响了荷兰人的利益,荷兰人的办法很简单:直接抢!荷兰东印度公司出台规定,华人糖厂必须以极低的价格将产品全部卖给荷兰人,华人不得再经营蔗糖香料等产品。地下作坊和走私是必然的结果,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职员都忙着营私舞弊和敲诈勒索当地华人,公司经营自然一塌糊涂。公司的股东关心的是股票的分红而不是公司的经营和长远发展。

看着公司赚来大量财富,但过高的分红却让公司没有充足的流动资金,反而到处借贷。一方面,公司坏账烂账成堆,另一方面却又不断的发动侵略战争。庞大的军费让公司连年亏损,到1734年已经是资不抵债。进入恶性循环的荷兰人把目光又一次瞄准了东南亚华人,多次颁布法令规定,只有有用的华人才能取得居留证,其他人则一律发配流放充当劳工。1740年7月又出台法令,只要他们认为可疑的华人,不管有没有居留证都将立刻逮捕。而当时的大清王朝早盼着这些海外的“反贼”被清理干净,根本不管海外子民的死活。没有祖国依靠的东南亚华人只能自己抗争,被杀被扔进大海被卖作奴隶,在巴达维亚对华人无差别的烧杀抢掠持续了三天。

3、染血的棉花

英国人来到东南亚时,西班牙、葡萄牙、荷兰人已经捷足先登了。1622年,英格兰东印度公司被荷兰人搞得举步维艰,不得不撤出印度尼西亚东北部著名的香料产地。1623年,为了彻底赶走英国人荷兰人发动了“安汶岛惨案”,屠杀了英国公司职员没收英国公司财产。打不过荷兰人又不想放弃亚洲的英国人,首先效仿荷兰人将英格兰东印度公司改组成了一个准军事组织。然后把主要活动区域放在了南亚次大陆---印度地区。

4000年前,印度河谷附近的人开始人工种植棉花,后来发展出了织布印染技术。轻柔鲜艳的棉布很快被世人青睐。世界各地的船队和骆驼队开始来到这里进行棉布贸易。接下来的四千年印度地区的纺织品,一直占据世界大宗商品贸易的重要角色。买家按当地流行的图样提出要求,商人拿给印度乡村的织工,乡村里成千上万手工纺车和沿海城镇的手摇织布机一起制成纺织品,再被出口的欧洲。为此,工业革命开始前印度的GDP一度占据世界GDP总量的四分之一。

工业革命之前的数百年,欧洲商人就通过贸易从棉布中获利。但欧洲商人只是倒买倒卖,真正的暴利在印度商人手上。欧洲人当然不能忍受这种情况,他们会怎么做呢?

1764年纺纱机出现,1765年水力纺纱机出现,1776年瓦特蒸汽机出现,1779年骡机出现,1781年动力织布机出现。1784年,第一家现代棉纺工厂出现。这家工厂雇佣当地的孤儿做工,用加勒比海区域的棉花生产。19世纪初期印度工人纺100磅原棉要5万小时,而英国的自动骡机只要135个小时,生产效率提高了370倍。工业革命创造了廉价的商品的同时也创造了欧洲大量的无产阶级。

为了获取充足的原料,英国人开始鼓励印度人种植棉花。但效果并不理想,印度人不愿意放弃自给自足的传统经济模式。英国人转而把目光投向了北美洲的广大地区。

美国独立后,南方奴隶种植园离开了黑奴是维持不下去的。所以南方以拒签《联邦宪法》为要挟,强迫北方同意保持奴隶制度。双方约定以20年为期,1808年先禁止奴隶买卖,待种植园中的奴隶慢慢老死后,因为无法补充,就实现了自然废奴。因为南方的种植园和北方的工业相比发展缓慢利润低下,蓄养奴隶种植棉花已是无利可图,废奴也已经成为南方的共识。

但是1793年轧棉机的出现让手工去除棉籽的效率提高了几十倍。美国南方种植园利润激增,种植园主开始反对废奴,英国的纺织企业也有了原料来源。

1861年,美国爆发了南北战争。美国南方的棉花生产受挫,引发了世界第一次工业原料危机。当时,美国对欧洲的棉花出口从1860年的380万包降到1862年的几乎为零。这让已经全面改用美国棉花的英国棉纺织业措手不及。

1863年,大量的棉纺织工人失业,棉花创造出来的无产阶级开始在英国城市暴动。英国这就顾不了别人了,一定要把印度发展成棉花种植基地。在大英帝国的各种手段下,印度最终败下阵来。1860年,印度棉花占英国的进口量的16%,到了1862年涨到了75%。

在美国南北战争时期,棉花的价格居高不下,印度的日子还好。1865年战争结束了,美国又能出口棉花了,紧接着棉花价格暴跌,印度大批经营棉花生意的公司破产。印度已经被棉花深度绑定,没有了种粮食的能力。接下来的30年,全球棉花价格持续下跌,印度主要产棉区出现了慢性饥荒。每一次棉花价格的暴跌都伴随着饿死人的饥荒,每隔几年就来一次,印度有600万到1000万人死于饥荒。

4、邪恶的鸦片烟

英国人同中国进行贸易要明显落后于荷兰、葡萄牙等国。直到1635年,英国探险家才跨越大洋来到中国。并在1699年与广州地方官吏达成协议,开始得以和中国进行大规模的贸易往来。

从1760年到1840年间,英国对华输出商品贸易总额增长了10倍以上,但是在1800-1840年这40年内,英国对华贸易总额出现了增长滞涨的情况。一方面,中国输出的商品主要是丝绸、茶叶以及瓷器,这些东西在欧洲各国极受追捧,进口量与日俱增。1830年,英国进口中国茶叶3000万磅,到1840年时,已经高达5000万磅,茶叶税甚至反过来成为英国最重要的财政收入之一。另一方面,英国对华贸易却没有什么亮点,中国本身就是纺织品和手工艺品大国,英国人的羊毛制品、棉纺织品、自鸣钟、钢琴等工业产品严重缺乏竞争力。再加上中国只认真金白银,英国人必须从西班牙等国的贸易中赚取白银,然后拿到中国购买商品。

在十八世纪中叶以后,英国对华贸易的逆差每年都在200万元左右,大量的白银流入中国。在整个十八世纪,英国因购买中国商品而流入中国的白银达到了30890万元。

进出口货物的失衡造成了严重的贸易逆差,英国在1793年派使团访问中国,提出了六点要求,分别是:

1、允许英商到宁波、舟山和天津贸易;

2、准许英商像以前的俄商一样,在北京设立商馆;

3、将舟山附近一处海岛让给英国商人居住和收存货物;

4、在广州附近划出一块地方,任英国人自由来往,不加禁止;

5、英国商货自澳门运往广州者,享受免税或减税;

6、确定船只关税条例,照例上税,不额外加征。

但是英国人的傲慢无礼,加上所提的条件严重侵犯了中国领土主权的完整,乾隆爷将英国的六项要求全部斥为“非分干求”,断然关闭了谈判的大门。

谈判不成,英国的商品在中国又实在没有竞争力,最终英国人打起了鸦片的主意。一是当时鸦片在中国士族阶层盛行;二是鸦片分量轻体积小,容易藏匿运输;三是在所谓的“壮阳”效果下鸦片所暗藏的成瘾性。

英国人向中国贩运鸦片始于1727年,直到1767年,每年运进中国的鸦片也只有200箱左右。当时的鸦片主要以“药材”的形式进口,价格昂贵,吸食者主要为贵族以及高级官员。

英国人真正开始大规模向中国输出鸦片是在18世纪下半叶。1757年,英国占领了孟加拉这个印度鸦片主产地,到1767年,输入到中国的鸦片已经达到了1000箱。

1773年,英国正式确定了鸦片政策,给东印度公司鸦片专卖特权,大量鸦片开始进入中国。据统计当时英国输入中国的商品价值2200万元,其中鸦片就有1300多万元,中国输出的白银达到630多万元,英国人终于尝到了甜头。

1799年,东印度公司又获得了鸦片生产特权,正式垄断了对中国的鸦片贸易。

1796年,嘉庆帝下令禁止从海外进口鸦片,废止鸦片输入关税。1800年,嘉庆帝谕令严查鸦片走私,并禁止国内栽种罂粟。1813年,嘉庆帝还颁布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道惩办鸦片吸食者的法令,并对盘踞在澳门的鸦片贩子采取严厉措施。英国东印度公司为了规避这个规定,不再直接向中国输出鸦片,而是采取发放特许经营许可证的形式,吸引控制了一大批鸦片中间商向中国贩卖鸦片。他们在鸦片收获的时候到印度拍卖场买鸦片,然后再贩运到中国近海,再由舢板等小船运到陆地进行贩售。鸦片贩子们通过贿赂海关官员、水师官员的形式,让他们对鸦片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据不完全统计,1800-1804年间,鸦片输华量平均每年达到了3500箱;到了1820年,到了每年7800余箱;1825-1829年间达到12576箱;1830-1834年间达到20331箱;到了1838年这一年竟然达到了35200箱。如此恐怖和邪恶的毒品贸易,给英国资产阶级带来了巨大的利益。据不完全统计,鸦片战争前的40年间,外国侵略者偷运至中国的鸦片不下42.7万箱,总价值约3亿元以上。

大量鸦片的进入,使得吸食人数不断增加,乾隆年间,内陆已经出现了专卖鸦片的烟馆,吸食的人数随之上升,嘉庆、道光朝已经在全国泛滥。据估计1836年时,全中国的吸烟者已有1250万人。

海关缉私人员更是和鸦片贩子串通一气中饱私囊,朝廷所发布的多道禁令实际上成了一纸空文,随着白银外流现象越来越严重、军队也因吸食鸦片而毫无战斗力,已开始扰乱清王朝的国库和货币的流通,使清朝的经济面临崩溃的边缘。

1838年底,道光帝派林则徐为钦差大臣赴广东查禁鸦片,展开了轰轰烈烈的---虎门销烟。

英国人自然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印度人也是心有不甘。自从大英帝国搞垮了印度的手工印花棉布行业后,种植鸦片,熬制鸦片,向中国贩运鸦片就已经是印度达官贵人的重要经济来源了。因为一箱鸦片成本只要237卢比,贩运到中国售价直接能翻10倍。

于是英国以虎门销烟为借口,由印度人为急先锋,发动第一次鸦片战争,强迫战败的满清政府签署了《南京条约》等不平等条约。此时的鸦片贸易依然没有得到合法化,清政府并未放弃禁烟,持续出台了一系列内禁措施。

但此时的清政府对地方官吏已经开始失控,英国借着五口通商的机会加大了对华鸦片走私,鸦片走私更加猖獗,鸦片走私船直接停在海关旁边卸货,整箱整箱的鸦片直接在街上运输和贩卖,贩卖鸦片和吸食鸦片的人直接当街交易,就好像买菜一样。

而这一时期英国的其他工业品在中国却严重滞销。反倒是中国商人在五口通商之后赚得盆满钵满,尤其是丝绸和茶叶,自1846-1856年的10年中,英国从中国进口的茶叶和生丝几乎连年递增,茶叶从1846年的46746千磅递增到1856年的63278千磅;生丝从20270包递增到58551包。英国对华贸易的贸易逆差更加严重:1850-1856年间,贸易逆差从4274880磅上涨到8436072磅。鸦片走私的盈利还是抵不上中国出口丝绸的利润。

为了自己的利益,英国借口“亚罗号事件”,联合法国对中国发动了第二次鸦片战争,最终清政府被迫于1858年(咸丰八年)分别与英、法、美三国签订《通商章程善后条款:海关税则》,承认鸦片贸易合法化,称鸦片为“洋药”,规定入口“洋药”每箱在通商口岸征收税银三十两。即便如此,走私商人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依然选择以走私形式向中国输送鸦片。

此后,清政府尽管多次颁布禁烟条例,但已经形同虚设。到1890年,中国因购买鸦片而流失的银两,每年都高达3000万两,1854-1894年间输入中国的鸦片价值达15亿两白银。

到1906年,中国吸食鸦片烟的总人数已经占全国总人口的5%。鸦片敲开中国封闭的大门,导致中国陷入了积贫积弱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沦为帝国主义砧板上的鱼肉。

至此,大清帝国再也没有了能够进行自我革新的本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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