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赞成把若岚嫁到周家!他家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是鳏夫,这可不太吉利,我怕他们家的男人都克妻啊!’
‘哎,我说夫人啊!你这可是迷信!况且若岚要嫁的周家的三公子,又不是他的哥哥。周三公子从未娶妻,留洋十载,一表人才,前途无量啊!再说,周家家大业大,经营的药品生意遍布全国,如果若岚不是周三公子的同学,自小就跟他是好朋友,岂能有幸嫁到他家,那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哪能因为你的这些道听途说就放弃这大好机会呀!’
‘老爷啊,我们可就那么一个女儿啊!我们柳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若岚从小聪明可人,单纯善良,周家那深宅大院,我怕她嫁过去后受欺负啊!’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舍得女儿。孩子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再说难得他俩两情相悦,你如此不肯放手,岂不是误了他们的终生?!若岚也是我的女儿,我会不对她负责吗?周家的情况我们也都很清楚,他家现在虽然经商,但祖上世袭仕家,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三位公子都是读书人。女儿过门后是他家唯一的媳妇,定然不会吃亏的……’”
小翠有模有样地学柳老爷和夫人对话,柳若岚听了咯咯直笑。
柳若岚,是柳家的独女。大学毕业一年,留校教书,才貌出众。
“小姐,你要嫁人了就那么开心啊!以后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我笑呀是因为你学我爹娘学得那么像。要和你分开我可舍不得呢。以后谁还能给我讲笑话,逗我开心呢……”
“那自然由周三公子代劳啊!”小翠做了鬼脸。
“周三公子……”柳若岚默默念道。“小时候,可都是我哄他开心的。好多年没有见他了,不知道他还好吗?”
“周纶君,你的电报!”
“谢谢!”周纶便是周家的三公子,在日本留学。医科大学刚毕业,本应该已经回家,但由于之前在婚事上和家人有些分歧,所以坚持留在那边。
接过电报一看,是家里发过来的,寥寥数字:“同意柳氏,速归完婚”
看完后,他微微一笑:“母亲到底还是顺了我意,让我选了自己的新娘。一晃十年,不知道当年那个总在我不开心的时候给我讲笑话的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就要和她结婚了,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还记得我吗?十二岁离家,漂泊他乡,唯一能为我排遣寂寞的就是和她鸿雁传书……”
柳家答应婚事后的第二天,周家就下了聘礼,金银珠宝,价值连城,绫罗绸缎,不计其数。柳家上下无不惊叹周家的出手阔绰,媒婆更是献媚居功,讨了不少赏钱。
半个月后,周柳两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周纶回国之后,本想在婚前见柳若岚一面,可一到家有人为他接风洗尘,应酬不断,接着两个哥哥又带着他到各地查看生意,一直忙碌到结婚那天。
金秋十月,菊黄桂香,那天正是周柳联姻的大喜日子,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踏着满地金黄的落叶,来到了柳家。按照习俗,周纶背着新娘出门入轿,若岚穿戴着凤冠霞披,两人互相都看不见,也不能交谈。若岚靠在周纶宽阔而温暖的背脊上,惊讶于那个曾经敏感忧郁的小男孩忽然长大。周纶感到背上妻子娇小而柔弱,也许是因为激动,微微有点儿颤抖,曾经的她给他趋走过多少的烦恼,带去过多少的欢乐。周纶暗下决心要爱护她一辈子。
若岚在轿中听着热闹的鞭炮,心中有些忐忑却又兴奋异常;周纶遥望着远方,似乎看到了他们幸福的未来。两人都不觉得微笑了,那样甜蜜,如同秋日里最沁人心脾的银桂……
到了周宅,鞭炮声再次响起。不知道跨过了多少的门槛,喜轿才落下。上到喜堂,更是热闹非凡,恭喜之声不绝于耳。拜过天地父母,新人盈盈对拜,众人喜笑颜开,把酒庆贺,闹到深夜才渐渐散去。告别了最后一批宾客,周纶匆匆赶到新房,媒婆和老佣人林嫂为他开了门,只见妻子正端坐在喜床边上,红烛映得她的礼服分外艳丽,包裹着她婷婷袅袅的好身材,一方红巾虽然遮住她的脸,却遮不住她那穿透一切的笑容。
媒婆递过喜秤,道:“新郎为新娘揭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红帕挑开的霎那,他们终于见到了自己十年前青梅竹马的伙伴。若岚果然依旧保持着十年前的笑容,令人愉悦,释怀一切烦恼,连容貌也没有太大变化;周纶却改变了很多,让若岚几乎不认识了,只是他眉宇中隐隐约约透出的一丝忧郁证明着他就是当年那个多愁善感的男孩。
而这丝忧郁在碰到那种笑容后就立即溶化了,周纶微笑道:
“好久不见啊,小岚!”
“是啊!纶子,你还好吗?”
少年时候的美好回忆顿然涌上两人的心头。
林嫂乐呵呵地递过两杯酒道:
“少爷,少奶奶,先把合卺酒喝了再慢慢聊吧。”
青瓷杯,黄藤酒,两人交臂贴颊一饮而尽。媒婆和林嫂随即告退。
周纶和若兰拥抱到一起。
“若岚,谢谢你那么多年一直跟我写信,我可天天盼望着今日……”
“轮子,我好想你啊!你也不寄张照片给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那说明你没有我那么想你啊!你的样子可是在我的脑子里日日夜夜地出现,不管过多少年,无论在哪里,我都能一眼认出你来。”
“那只怪你的变化太大。你以前可不是这么会说话的呀。”
“就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漂亮,还是这样的笑容,总是能让我心情舒畅……”周纶用最真情的目光深深地望入她的明眸。
若岚抵挡不住那样灼热的眼神,微微闭上了双眼,只觉周纶将她揽入怀中,先是轻轻地啄吻着她的嘴唇,温暖而湿润,然后柔软的舌渐渐地探入直到完全占领后开始热烈地翻滚,似乎要将十年来的相思都倾注于这个甬长而浪漫的吻。
周纶贪婪地吮吸着妻子口中清新香甜的味道,仿佛从中能汲取幸福的能量;若岚轻细的呼吸吐在他脸上,使他酥痒难当,随即一路向下吻去……
那夜,月圆花好,良辰美景,新人相拥而眠,亲密无间。可也就是那夜,若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两个陌生女人走进了他们的房间,惊讶地看着他们,并问若岚:“你们是谁?”
若岚照实回答,也问她们的来历。
一女道:“这也是我们的家,我们也是周家的少奶奶……”
另一女道:“你怎么还把这儿当家?报了仇,我就要走了!”
正当若岚要追问她们要找谁报仇的时候,梦便醒了。
天开始蒙蒙亮了,若岚从熟睡的周纶的怀抱中悄悄挣脱出来,回想着刚才那个逼真的梦境,怀疑那根本不是梦。联想到以前听说周纶的两个哥哥都死过妻子的故事,让她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不多时,周纶转醒,一摸身边无人,但见若岚在镜前梳妆打扮,便躺着欣赏她的侧影——乌黑的头发挽成了漂亮的髻子,一袭暗红色的旗袍衬得她脸蛋颈项分外白皙,细腰纤纤一束,美腿若隐若现。于是不禁悄悄起来,从身后抱住了她,道:
“怎么起得这么早啊?昨天晚上睡得可好?”
若岚本想问梦中的事,却见周纶两眼放光,不忍搅了他的好心情,便想以后再问。随口回答道:
“当然好啦!抱得我那么紧,可暖和了!”
“要不我们回床上再暖和暖和,睡个回笼觉?”周纶边说边把若岚抱到床上,开始帮她解扣子,只听到妻子说:
“别啊!今天我们可要早点过去给母亲和你的兄长们请安的!我可不想让家里人说闲话。”
“哎!”周纶叹了口气,放开了她,笑笑道:“是得好好表现,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多好的媳妇儿啊!”
若岚帮着周纶穿戴整齐之后,携手去了客堂。一番寒暄后开始敬茶,先敬了周老太太。
“母亲请喝茶!”若岚递过碎花瓷茶盏。
“嗯。恭喜你们!”老太太喝了口茶,慈祥地说道,“祝你们以后夫妻和睦,白头偕老”边说边把红包塞在了若岚手里。
“这位是我大哥,周维。”周纶介绍他身边这个三十多岁挺拔英俊的男子。
“大哥,请喝茶!”
“弟妹,周纶以后可劳烦你照顾啦!”周维微笑着将茶一饮而尽。
“那自然!”若岚含羞回应。
“这位是我二哥,周继。”差不多也三十来岁,俊逸潇洒。
“二哥,请喝茶!”
“谢谢!”周继接过茶盏,象征性地粘了一下嘴唇,道:“我祝你们能够举案齐眉,早生贵子!”
周家人给若岚留下的印象不错,母亲和蔼,大哥豪爽,二哥儒雅。可不知为什么,他们的眼睛里都无一例外地透着一丝不安,就好像周纶小时候一直带着的那种眼神,甚至是现在,也会隐隐约约显露出来。
用罢早餐,一家人来到祠堂,给祖宗先人上香。若岚特地注意了一下,却没有看到传说中两个已故嫂嫂的灵位,感到一丝意外。
下午,周纶拉着若岚到处参观,熟悉环境。若岚按耐不住好奇,问道:
“纶子,我听说你曾经有过两位嫂嫂,不过后来去世了,是不是真的啊?”
“是啊,嫂嫂们都待我很好,所以我可伤心了,多亏得你当年那段时间,对我关怀备至。”
“原来那时,你老是郁郁寡欢是为了这件事情啊!怎么都不跟我说呢!”若岚有点心疼地说,“可是……为什么祠堂里面没有她们的灵位呀?……”
“嘘!”周纶一把拉过若岚,小声道:“我们家忌讳说这件事情……既然你已经是我媳妇儿了,就告诉你吧!对外,我们都说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得病相继去世了。但其实,我的两个嫂嫂并不是死了,而是突然失踪了,一直在找她们,可到现在也没找到。所以没有给她们设灵位!”
“还活着?”若岚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问下去,而那个梦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她更是不敢再想。
周纶脸上顿失了笑容,开始愁云惨淡起来,说道:“你可要记住,不要在我哥哥们和母亲面前提这个事儿!免得大家都不开心。知道吗?”
若岚茫然地点了点头,只觉得丈夫已经开始不开心了,后悔问了他这么个问题。
正当小夫妻俩在家中四处晃悠时,周老太太在和他们的大哥二哥讨论生意上的事情。
老太太道:“纶儿现在已经成婚了,尽管儿媳妇不是我们给挑的,但若岚看起来还算是清秀斯文,纶儿见到她也挺开心。这样,我们家和张司令家千金的联姻的事情就此要搁下了。没了军阀的支持,我们家的药品该如何打开销路啊?”
周维道:“现在我们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军阀不买我们的药,我们还可以卖给各大西医院。周纶学医归来,可以去大医院工作,结识一些医药界的朋友。现在很多租界都有洋人开的私立医院,如果搞好关系,我们的药也是不愁没有销路的。”
“大哥说得不错!”周继说道:“三弟既然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媳妇儿,也可以专心致志地工作了。过几天,我们再带他熟悉一下所有的业务,然后就给他安排一份医院的工作。等他什么时候做了院长了,甚至是医药界的官员,我们还需要犯愁么?”
“你们俩呀!哪有那么乐观?我看了最近一季的账本,出货量少了两成,利润又少了三成。就算你们说以后纶儿可以在医药界怎样怎样,可远水救不了近火。你们现在还是得想想怎样稳住张司令再说吧!”老太太一脸忧虑。
“要稳住他就非得把他女儿的婚事给办好。”周维道,“听说那个张简妮虽说相貌不差,但脾气骄纵,动不动就对人拔刀拔枪的,要把她好好嫁出去的确有点难度。”
周继笑道:“我们再在身边找找看吧!我想总能找到那么个肯娶她的人。好歹人家也是司令的女儿。”
“这件事你们抓紧办吧!”老太太叹了口气道,“还有你们俩自己的婚事……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该办的也办了吧。”
兄弟俩面面相觑,周维说:“对不起,母亲大人。我们兄弟在这个事情上还是有点心理障碍。现在既然弟弟回来结了婚,以后家业理当慢慢转交他们夫妻来继承……”
当晚,周纶明显心情不好,没了兴致,懒懒地横在床上,小时候那种忧郁不快的表情写在脸上。若岚看着觉得非常揪心,躺到他的身旁不住地安慰。
“纶子,有什么心事要跟我讲啊!不要一个人闷着啦!”
周纶默不作声。
“上周有个学生给我讲个笑话,你来评点评点。”若岚坐起身来,神情滑稽地讲道:
“从前有一醉汉不慎从三楼掉下,引来路人围观。旁人见他还有气,就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若岚娇憨地学着醉汉的模样,故意倒在周纶的怀里:“醉汉说:不清楚啊,我也是刚到……”
周纶终于笑了,“你的笑话可真多。这辈子都讲不完吧?”
“我倒希望以后用不着给你说笑话,你也能开开心心。”若岚见丈夫心情好转,便开始为他宽衣解带。
“你能让我开心的方法可不止那么一种……”周纶一个翻身,将妻子压到身下,疯狂地舔吻,情绪亢奋中,手下忙乱,不时传来衣帛撕裂之声。若岚没有想到他会一下子那么激动,无措地迎合着,可当他正要挺身而入的时候,一丝恐惧略过他的眼睛,居然停了下来。他颓废地瘫倒在床上。若岚甚至从他的表情里读到了绝望,这使得她也非常害怕,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言语去安慰他,只好静静地抱着他,希望自己怀里的温暖能为他的心灵趋走严寒。
周纶双唇微启,欲言又止。若岚用鼓励的眼神望着他,说道:“纶子,我是你的妻子,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情。”
“还是睡吧!”周纶转过身去。
若岚心想,决不能在新婚的第二晚就让丈夫带着不愉快睡着。她扳过周纶的身子,开始亲吻他的小腹,轻轻吸食着他肚脐周围的肌肤。
周纶感到一阵麻痒,忍不住反应起来,却道:“若岚,不要啊。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没心情这个了。”
“不。你需要这个,更重要的是,你也可以!”若岚移动到了他胸前,一边抚摸周纶胸肌的轮廓一边亲吻他的红英。周纶再也按捺不住,捧起若岚的脸开始回吻,双手从她的脸颊摩挲到颈项,随后是双肩,胸脯,最后握住若岚的蛮腰,让她和自己的身体紧密结合如波浪般起伏,最后两人同时发出沉醉的呻吟……
深夜,若岚本来睡得很香甜,却听见周纶呢喃着在说梦话:“哥,不要……我不是……!求你了……我有妻子!……”
若岚醒来开灯,看到周纶眉头紧锁,痛苦万分,急忙唤醒他:“纶,快醒醒!你不要吓唬我啊!”
周纶转醒,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一下子松弛下来,抱着若岚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