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谢谢你

  王妩在太阳彻底出山前，被几位小民警叫到警局。

  氛围很压抑，每个人都不说话，看着她都很悲伤，安慰她情绪不要太过激动。

  她见到了刚正不阿、眼角带霜的陈飞，天之骄子桃篱，还有同样她在街口经常见到的不知道名字的警官老赵。

  他们围着她揭开太平间正中央的床上白布。

  她没敢看母亲苍白的正脸，反而悄悄地透过她对面的老赵盯着旁边铁床上用来遮掩不平物体的白布，一动不动。

  母亲直到最后都没有供出真相。守着她可悲的尊严。她没有勇气去看她，凭着莫大勇气撞死在墙上的她。

  她怕她看到了母亲泛着死气还带着哀求的脸，就推翻她的决定。

  她想了一夜，还是要来的。可是母亲没有等到她。母亲甚至没有考虑过自己，考虑过弟弟，同样更不可能考虑到她。她这一辈子，活在自己编织的浪漫的梦境中，沉沉睡去了。

  老赵和桃篱审讯她，老赵主审，桃篱记录。

  王妩毫无情绪地娓娓道来。

  原来，一直以来在郑军的铁拳下的王愿，原本认为在弟弟出生后，郑军会对她会好一点。可惜，郑军反而觉得用孩子套牢了王愿，所以更加对她变本加厉。

  王愿有了逃离之心，一次和之前的同学肖勇偶遇，渐渐通过加的微信联系后，一起相约吃饭、逛街，还送到家门口。肖勇家庭富裕，体贴温柔，前妻癌症去世，留有一女。表示毫不在意她说的部分情况，只要对她女儿好就可以。但，郑军无意间看见他俩的微信聊天记录，生性多疑的他顺藤摸瓜摸到了肖勇。

  他见肖勇人高马大，不是他可沾手的人。随即转移报复对象，有日寻到了女孩的补习班，叫她出来威胁恐吓她，让她装作自己的心意，告诉她爸爸离王愿远点儿。哪成女孩被肖勇养得娇生惯养，根本不怕他，淬了他一口还踢了他一脚，回头就和肖勇告了状。

  郑军在外受了小孩的气，去王愿那里喝酒解气，辱骂完王愿，见她敷衍他，正准备殴打王愿，不料被闻讯赶来找他的肖勇透过窗看见。为女儿气不过来的他拎起门口王愿放着的铁榔头冲进来，脑子发混对着郑军的后脑勺就是一锤……

  这都是王妩听王愿被抓之前诉说的，王愿说这事要烂在肚子里。她们才真的会有好日子过。

  警察迅速根据补习班进行监控和王愿家周边监控取证，一申请到拘捕令就立马逮捕肖勇。

  肖勇被警察威吓了几句就供认不讳。

  肖勇承认，事后，他等着夜色收拾现场，听王愿慌里慌张的解释，还安慰绝望的王愿，说只要她替他担下罪名，他一定会照顾好王妩和弟弟。并且就之前郑军的行为，她一定不会判死刑，过几年就会出来的。

  王愿深信不疑，果然按照肖勇的话术兜了警察很长时间，后来看情况不妙，想起肖勇的保证。为了王妩姐弟自杀，她自以为事情能随着她的死亡到此为止。

  一切都是她的自以为是。

  不过，她也没有那么痴迷爱情，她心里还是有她的孩子们的。

  熬了几天几夜，桃篱和陈飞在附近的超市里随便买了盒碗面匆匆对付。一起梳理案件脉络，规划撰写案情报告书。

  办公室里就他俩在。

  “之前王妩怎么不站出来呢，白白浪费了那么长时间。”桃篱挑着面，一口一口吃得很香。

  “其实也怪我们，以为王愿真的对郑军一心一意，一切只是失手。而且肖勇竟然让王愿一个女人骑自行车抛尸。”

  “王愿遇见的人都不是正常人吧。”

  桃篱嗦着躺，安逸地向后靠，明天就是来之不易的假期，她很期待。

  “明天你在家休息？”

  “嗯嗯。”陈飞明显心不在焉，只动了几次筷子，就盯着电脑的蓝天绿草地屏神游。

  “睡个饱觉，报告书一交，咋们来个庆祝宴吧！”桃篱又有了新想法。

  陈飞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和桃篱一边站起来一边说“下次再说吧，我现在乏得狠。”

  王妩因为隐瞒不报也要被判刑。何梵替她做了答辩，缩减到两年。

  王妩很满足了，经过此一事，她全身的棱角意外地柔和起来。

  几个亲戚过来帮忙处理母亲的后事。王愿死在家外，没法入祖坟，A市普通的一块儿地也随着市场经济涨价。只好把王愿的骨灰寄存在殡仪馆。

  在狱中，她虽然刚开始受点儿欺负，后来慢慢和狱友处好关系，也过的还不错。何梵看过她，告诉她出狱后，就业住宿不要担忧，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王妩很感动，说她没关系，不后悔她撕开王愿最后的挣扎。

  弟弟还小，她不让他来见他。

  她的光鲜亮丽被狱服蒙上，头发剪到齐耳，身体越发单薄。陈飞也来看过她一次。就一次，是在她入狱半年后。

  他俩相顾无言，却知道彼此之间要说什么。

  王妩心里很清楚，无非就是“谢谢你”。

  他们不熟。

  真的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