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吕五奶奶家的当铺子

文/缪四儿

图片发自简书App



福军死的很惨。日本鬼子的部队开走后,福军娘吕五奶奶踉跄着奔去村东头的葫芦沟,看到里面的死人横七竖八填满了整条沟,几棵大柳树被堆积的尸体禁锢住,垂头耷拉脑地静默着。

吕五奶奶看着满沟开膛破肚的血腥,本来就发软的两腿更是站立不住。她先是拍了一下大腿,又跺了一下脚,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张的嘴巴才发出哭嚎声:“我的儿呀,天塌了呀,天塌了呀,天杀的日本鬼子呀……!”

福军的婆娘随后来到,怀里抱着不到三岁的儿子长禄,婆媳两个的哭声在沟边飘向村里。

福军祖上就是开当铺子的,到福军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他爹吕五爷死的早,吕五奶奶带着独子守着当铺,不温不火的熬了许多年,终于等到儿子能独当一面,还娶了十八里村徐铁匠家的小女儿。

福军成亲那天夜里,打发走了众人的吕五奶奶给男人的画像上了香,看着画像里的男人说:“我为老吕家守住了祖业,守大了儿子,又给他娶了媳妇成了家,待来年再添个孙子,也算对得起你了,你若是心里还惦记着俺们娘两个,就保佑这日子红红火火地过下去。”

当初挑选媳妇,吕五奶奶也是有自己打算的,别人都讲究门第容貌、身材个头。五奶奶不看那些,她就图能好生养;钱粮再多,也得有人,这人熬一辈子,不就是为的儿孙满堂?吕五奶奶之所以看中徐铁匠家模样平常、个头不高的小女儿,就是因为那女子粗胳膊胖腿,腰细腚大,帮她爹抡捶打铁时,一对胸脯子在大襟褂子里乱颤,是一副生养的好胚子。果然,腊月进了门,正月就开了怀,收麦子的时候媳妇的肚子就显山露水了。

吕五奶奶抽着老烟袋,眯虚着眼歪在当铺子里面的床榻上,听前来当银簪子的七婶恭维着:“五婶子好福气,这福军家真是个好婆娘,现在已经显怀了,秋天就该添人了吧?”

“德良家给算了,九月份的正日子。”吕五奶奶应承着,坐直身子,端起茶杯漱了漱口,又从衣襟里扯出绣了玉兰花的帕子掖了掖嘴,问道:“侄儿媳妇,俺侄儿咋样了,记得原来的时候他夏天没事,冬天才犯病,咋?现在大暑天的厉害啦?”

“镇子上的牛先生说冬病夏治,夏天吃上几服药冬天就省事儿了。”七婶子一边说一边把伙计递过来的两张毛票小心地卷起来包在红布里,就告辞去药铺子里给自家男人抓治喘病的药。出来门她便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做这种阴损的生意,赚这种黑心钱,也不怕折寿,自家男人死那么早,还不为子孙后代积点阴德。”嘀咕归嘀咕,七婶子还是用银簪子当的钱换了三副中药给男人熬了喝。

2.

秋天的时候,从关外跑回来的德岭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日本人占了东三省,到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吕五奶奶听自家男人说过,东北离得远去了,这边秋收时那边就大雪纷飞了,县城有个收貂皮的王掌柜,据说跑一趟大东北足用两三个月。离那么远,日本人怎么可能跑到这里来。

吕五奶奶的日子照旧舒舒坦坦地过,儿子福军孝顺,娶了媳妇依然早晚的到自己房中坐会子。媳妇性格也温顺,一天到晚不多言语,怀着身子一早还把脏盆子给自己端出去倒掉。

当铺子的柜台褪了色,上面巨大的当字也老旧了,福军找了两个工匠来重新上颜色。吕五奶奶靠着秋香色的引枕,看着工匠一笔一划的描摹,老烟袋搁在了一旁。东北被日本人占了,走关外的都歇了菜,这烟叶也没了来源,暂且省着抽吧。眼见着这天气越来越凉,媳妇的肚子也沉下来,尖尖的,这胎是个孙子大概是准了的。

小褥子小被子晾晒在院子里,小棉裤小棉袄也包在包袱里放在柜子上面,福军媳妇真不错,悄没声地就把孩子下生后该用的准备了个一应俱全。

午后的阳光有些不那么亮了,街上静悄悄的,福军家扶着门框颤巍巍地叫了声“娘哎,肚子疼起来了,我这怕是快了。”

吕五奶奶听了,顺手抓起一束香,一边隔着窗户喊福军,“快去叫德良家的来。”一边来到里屋,跪在供奉的观世音菩萨座下,恭恭敬敬上了香,又虔诚地磕了几个头。没等爬起来,只听到一阵隆隆巨响,她慌忙出来扒着门框往天上看,只见几只模样奇特的大鸟在树顶飞过,吕五奶奶吓了一跳,嘴里念道:“阿弥陀佛,神天菩萨保佑,这是什么兆头……。”

五奶奶后面的话没敢说破,她听说书的讲过,凡是不寻常的大人物降临世间,都会有不寻常的征兆发生。她心里暗暗激动起来,一双小脚捣腾的快活,先是烧了一锅开水,又准备好了剪刀白布等一应接生的东西,德良家也跟着福军来到,摸了福军媳妇的肚子便对吕五奶奶说:“五婶子放心,胎位没问题,就等着时候吧。”

福军把两碗红糖鸡蛋水端进来搁在外屋的八仙桌上,福军媳妇和接生的德良家一人一碗吃进肚里,一个是吃了有力气生,另一个吃了有力气接孩子。

吕五奶奶给德良家封了红包,先塞进大襟褂子里,擎等着孩子见面作为谢礼,依然恭敬地跪在菩萨跟前默默祝祷。

红糖鸡蛋水起了作用,德良家喊的比生孩子的福军媳妇还卖力,入夜的时候只听一声儿啼,德良家在房里跟吕五奶奶道喜:“五婶子大喜了,是个大胖小子。”

3.

吕五奶奶慌不迭地从观音跟前爬起来,颠着小脚赶去厢房,到炕边俯身去看那孩子。她先是悄悄地掀起被角看了孩子腿间的三件货,又眉开眼笑地唤福军给嫂子打水净手,一边从怀里掏摸出红包塞进德良家手里,喜不自胜地说:“真是辛苦他嫂子了。”

德良家推让一下,说:“要说辛苦还是俺这兄弟媳妇,生孩子这样受罪,愣是不喊叫,真是皮实,看老四家,生黑蛋时喊的半个村子都能听见。”说着,那婆娘帮福军媳妇掖了掖被角,一脸的赞赏。吕五奶奶转脸对福军说:“去看看灶上的小米粥,粘稠了就盛一碗来,多搁点红糖。”

吕五奶奶得了孙子,摆了流水席,吕梁就在镇子的边缘,吕家的当铺开在十字街的北首。席面摆起来,街上的和村里的人来凑热闹,有的拿了贺礼,有的随点份子钱,也算是风光。有人说这孩子有来头,那天有几只大鸟在天上飞过去,吉兆啊。镇上的教书先生王二听到这话,摇头苦笑,别人问他为何摇头,他说:“哪里是什么吉兆,那是‘飞鸡’,日寇入侵,山河破碎,我是为国忧心啊。”

别人私下便说,“这王二先生大概是想媳妇想糊涂了,那山那河咋会破碎,还为国忧心,我看他是为老婆忧心还差不多,别人添了娃,他更是忧心了吧。”众人便一阵哄笑。

为了孩子能茁壮长大,吕五奶奶给孙子取了个小名,叫铁蛋儿。在铁蛋儿过周岁的时候,镇上过了军队,穿黄制服,当官的骑高头大马,当兵的都背着杆枪,急匆匆地过去,并未停留,王二先生说那是国军。百姓一时间人心惶惶,这仗是打到这里来了?

夜深人静时,吕五奶奶用木匣子装了自己的细软,又装了些银元,偷偷藏在墙壁中的神龛后面。万一兵荒马乱起来,以防备流寇土匪,即便天灾人祸躲不过,也好有个保障。

4.

村里组织起来了一队民兵,说是要保护村子,抗击日本鬼子侵略者。并且每个人发了一把刀或者剑,长短不一,有人说好像是以前秧歌队和戏班子里的道具,不过队长有一杆长枪。

现任的队长是走路有点罗圈腿的德柱,之前负责治保的是德贤,只不过因为喘病犯越来越厉害,冬天基本出不了门了。眼下又即将入冬,他窝在自家炕头上,一张瘦削的长脸因为长时间不见阳光显得苍白蜡黄,瞪大的眼睛却充满血丝,嘴唇也乌紫,牛先生说那是因为缺氧。

七婶之前的银簪子因为没钱赎回成了死当,手里也实在没啥可当的了。她只好找各种不花钱的偏方给男人治病,在犄角旮旯阴暗潮湿的地方找蚰蜒,用烧热的瓦片醅干碾成粉给憋得无法平躺的德贤用水冲服,把炕头烧得热热的像不是过冬天。

铁蛋儿三岁那年,过年的时候来了一队兵,一个个血呼啦的都挂着彩,有的用布缠着脑袋,有的绑带吊着胳膊,步履瞒珊,衣衫褴褛。领头的面色土黄,打着绑腿,他们在十字街口支了口大锅,煮了一锅棒子面的糊糊,喝完便继续往西去了,王二说那是八路。

北风接连刮了三天,天阴沉的仿佛要压下来,铁蛋儿着了风寒,咳嗽了一夜。天明了吕五奶奶催福军去请牛先生来看一看,顺便在十字街口买斤香馃子回来。牛先生看过后给开了解表发汗,通宣理肺的方子,接过吕五奶奶的诊金提着诊箱作别。回头却被七婶扯住了衣角,说德贤今天忽然病的厉害,这会子喘不过气来了。

牛先生一脸难色,说我又不是大罗神仙,不吃药凭谁也救不了呀?七婶说您先给治病,欠您的药费肯定会还。牛先生便说,你欠的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也是有本钱的买卖。吕五奶奶装作驱赶那只跑进屋里的鸡,连声叫着:“去,去,”进了后面的院子,正想帮着说几句好话的福军被她叫着过去支窗户的挡板。

福军走到门口,又折身回来,从袖笼里摸出刚才买馃子剩下的铜板,递给牛先生说:“先给人看病要紧。”说罢摆手让七婶赶紧回家看德贤。

七婶抹着眼泪向福军道了谢,急急忙忙带着牛先生往家去了。

当铺子里生意越来越冷清,福军亲自给儿子熬药,吕五奶奶唉声叹气说家道艰难。正说着,忽然听到街上一阵骚乱,零星有清脆的枪声,还有歇斯底里地喊叫声。几个人不知所以,站在院子里侧耳倾听,福军正想出去看看,忽然听到院门“咣当”一声响,牛先生抱着诊病的箱子跑进院子里来。

“这是咋了?”吕五奶奶唬了一跳。

“是,是日本鬼子。”牛先生脸色有些发白,指着身后结结巴巴地说。“杀,杀人呢!”

“啊!”几个人听到杀人,都吓了一跳。铁蛋儿看见牛先生就害怕,咧开嘴扯着嗓子哭起来,吓得福军媳妇赶紧拿手捂他的嘴,一边躲进屋里解开衣襟往娃嘴里塞奶头。铁蛋儿的哭声刚止住,就听见外面有人敲着锣吆喝:“村民注意了,都去十字街口集合。”还夹杂着叽里咕噜的嘈杂声。铁蛋儿又哭了起来。

十字街一面站满了穿着黄皮子架着机枪的鬼子,一面是瑟瑟发抖的老百姓。说来也奇怪,鬼子只是让百姓们伸出手来,一个带着眼镜子的鬼子和邻村一个叫麻三的二流子一起看手相。这鬼子还会还看手相?大伙儿心里疑惑,但都不敢吭气,林五的尸体就挂在路口的杆子上荡秋千。

铁蛋儿又哭了起来,吓得福军媳妇面如土色,那鬼子停在她面前,马靴上好像沾满了马粪。一只戴了白手套的手伸过来,上面放了两颗彩色的糖,铁蛋儿止住了哭,伸出手把糖抓了过去。福军媳妇没敢抬眼看,却听见站在几米外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她转脸去看,只见福军被带到旁边的一队人里,一起带过去的还有牛先生。

吕五奶奶上前拉住麻三的胳膊,问:“这是做啥去?”

麻三咧嘴一笑,说:“太君这是挑能写会算的文化人,你家开着当铺子,少掌柜的肯定没问题。”

福军媳妇把铁蛋儿紧紧搂在怀里,盯着自家男人,福军的脸也变成了土色,他看了媳妇一眼,神色笃定,看到鬼子来到眼前,便垂下了头。

余下的人被吆喝着放回了家,福军和一队人被留在了十字街口,吕五奶奶和福军媳妇走的一步三回头。人群里王二也跟着往回走,她心下疑惑,这王二是个教书匠,这才是真正的文化人呐,为啥偏偏没选他。

同样的疑惑,七婶也有,她恰巧离得王二近,就悄声去问:“王先生,你不是个文化人么,他们为啥没选你。”

王二比了个手势,说:“未必,我虽然识字,但是几亩薄田我也种着了不是,我手上有老茧,我横竖算个庄稼人,这留下的人,都是不种地的……凶多吉少啊。”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脚底下加快速度,逃也似得回家去了。

七婶听的稀里糊涂,仔细一想,留下的人好像还真大都是不做农活的。尤其是那个牛先生,为了几个钱愣是见死不救,还有这靠开当铺的五老婆子家,凶多吉少也是活该,黑心钱赚多了也该吐出来些,说不定这日本人把人扣住就是要赎金的。

七婶这样想着,挂念着家里炕上的那个喘不过气来的人,也匆匆忙忙回家赶。

吕五奶奶趁着天黑跑到三爷家里求主意。三爷是吕家年龄最长的,家族里有啥大事都是跟他商量。可这次的事情关于日本人,谁也不知道这小鬼子到底要干啥,再说他们杀人不眨眼,也没人有那个胆量去打听。三爷抽着老烟袋筹划半天,让吕五奶奶先回去等等消息再说。

就在那天夜里,枪声响了一阵又一阵,鬼子的部队一早就开拔了。

德柱连滚带爬的跑到当铺来报信,说鬼子把留在十字街口的人都祸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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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军的尸体是村里人从葫芦沟里翻出来的,横七竖八的死人有镇子上的、有吕梁的、还有许多不认识的。据从别的地方逃难来的人说,鬼子这是在抓八路,凡是手掌心没有茧子的都被当做是八路。福军常年经营当铺,没有伺弄过庄家,手掌自然是细嫩的。

吕五奶奶的当铺子再次没了掌柜的。后来仗打到了凤岗镇,不时有模样奇特的大鸟从树梢飞过,拉出来一串巨大的铁壳蛋,蛋落地就炸翻半条街,没两次就把十字街附近的房屋夷为平地,其中包括吕字号的当铺子。吕五奶奶带领媳妇和孙子躲进庄稼地逃过一劫,可她装细软银钱的木匣子依然在当铺子里的神龛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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