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太阳升的老高了,还冷。我一个人走在山上的水泥路上,只为寻找一份宁静。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干枯的树叶,干瘪蜷缩着,在生命的尽头,他们是丑陋的。我不经意踩在上面,发出擦擦的声音,脆脆的,还有回声,打破了这自然的静默。一只灰褐色的小雀被这冷霜冻着了,只跳也不跳的匐在路底下那面老墙的背沟里,偶尔动了一下,表明它还是个活物。垮塌了半边的老墙头上,还担着一两片石板,由灰尘蛛网链着,随时都要掉落的样子。前面不远处的山势凹了进去,有个小竹园,几户人家在竹园里若隐若现,却好像都关掩着门,要么就是早已没有了人了罢。太阳娆得路发白,直晃眼睛。
这一路坚硬而安静,连个鸟叫都没有,我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快到竹园弯弯了,传来一阵连着一阵的沙沙声。我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侧影正跪在路肩上,面向悬崖,蓝色老式褂子已经有些发白,再近了些,能看见他半边红色的脸蛋,只见他双手不停的耙抓着落在路沟的树叶,枯树叶子连带着泥土的黑沫子翻滚搅动着,沙沙沙的声音正是这么发出的。他刨啊刨,不停的翻找,像是那堆树叶里有什么珍奇,他不停的把树叶渣子往怀里耙,就像一只人形公鸡。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温度低了不少,我打了个寒颤,整个世界猛地充满着沙沙沙的声音。那一刻,这世界只剩下我和这个不停耙抓树叶的身影,沙沙沙的声音,像是惊雷一般,轰击着我的脑海和身体,直轰到我心里。大概感觉我在看,他停了下来,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即又趴下身,继续刨挖土和叶子的混合物。我确定他没有冲我诡异的一笑,而我却懵了,山风像是突然锥进我的骨血里,我觉得从脚尖到发梢,凉透了。
我不知道是怎样从他身边走过的,大概是尊严驱使我走了过去。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种对于危险及未知的恐惧占据了我的脑海。我不时的回头张望,像是电场感应一般,那人也抬头看我,他眼神的尽头仿佛有一头怪兽。我急忙回头继续快步走开,耳边又传来沙——沙沙的声音。我不停的回头,想看到又怕看到。
我感觉到他可能要跟着我来,我快步向前,我有些后悔一个人溜达。远处地楞边,吓鸟伞红的滴出血来,烂破不堪的草帽子下面,一定是盖着一颗骷髅,我忙点燃一支烟。我不确定是这世界吓着了我,还是我吓着了这世界。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嗬嗤——嗬嗤”和着脚板落地“拐塌—拐塌”的声音,我觉得浑身发冷。那人一瘸一拐的向我走来,嘴里还不停的发出“呼哧——呼哧”奇怪的声音,活脱脱一俱丧尸。我停下来,盯着他,边四下里寻找可能的阻挡和空间。他也盯着我一刻不停的瘸过来,咳喇呼哧的声音,像是一头正被宰杀的野兽的残喘。他越来越近了,我退到路里边,绷紧了身体。在这六尺宽的乡村水泥路上,他嘴里发着呼哧咳喇的声音边瘸了过来;边走边抱着脑袋使劲儿摇晃,像是有一头怪兽钻了进去,他要把它拔出来;他夸张的摇晃着脑袋,以至于我觉得他的脚并没有动,是他的脑袋拖着身体蹒跚着,而我看到他的眼球却是两个白石头蛋子,一动也不动的卡在脸上。这一切仿佛在瞬间定格在我脑海里,我庆幸他终于还是过去了。
看着他走的方向,我长长的出了口气,我决定站下。我才听到远处有人劳动的声音,有羊咩叫的声音,还有更远处工程机械的轰隆声音,这一刻,是这么亲切,我恨不能就站立在旁。香烟留在喉咙的不适让我几乎呕吐,我抹了一把眼睛,使劲摇了摇头。我决定不再去寻找那份静谧,我要让让太阳把我再晒热,我回呀……